假石头长叹:“恩师最是慈和,只怕我被伤着,张师兄更连难得的假都不休了,要帮我补课,哪会小题大做?可有一样,不能触着禁忌,还记得我张师兄上清虚观?”
柳湘莲想起那天张明同阴沉的脸,皱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又不是你想撞邪,青天白日五道黑影众人都看到,搁谁身上也得做个法事才能心安。”
宝玉吸吸鼻子:“师兄是指着这事上道观的,却意不在此,是生气我去会芳园。”
柳湘莲无语了,再怎么护短也没法乱护。开门倒了水,转回头,语重心长教训:“他合该生气!有些事能避则避,蓉爷娶亲你不能不去,犒劳宴什么的,不若称病避了。那边府上成日摆宴,有几回干净宴?莫说你师兄,我也替你担着心事。”
假石头点头受教:“我原去的少,却几回撞上倒霉事。我明白师兄一心为我好,你可知张家有家训不得上清虚观,师兄竟是为我破了例。那位张道长BLaBLa……”
柳湘莲听的柔肠百结,吁叹:“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未料张神仙竟是如此性情中人,是他表妹无福!”
假石头又抹泪:“你且想想,我师兄缘何翻出自认是家丑的事告之我?省亲别院里现住着我两位表姐妹呢!薛家表姐来做客,我不过在老太太座前跟她照过面。林家表妹虽是住的时间长,可她最是守规矩,从她来的那天到如今,一直在守孝!我竟不知外间传成什么样子了,劳师兄特地来提点我,先生也问我现今住哪块,我何曾在那别院住过一天!”
柳湘莲听得怒火中烧,一把将之拖身边,恨恨替之擦湿发,却不知如何宽慰。向听人言宁荣二府只有门前石狮子是干净的,又说荣府衔玉而生的公子自幼情窍开、专爱混迹内纬吃丫环唇红,待见了真人,何等干净的一个人。更有贾兰,与贾菌两个活似小和尚。还有名声坏透的秦氏及其弟,秦氏他没见过,即会年纪轻轻便去了,想是受不了宁府污浊。看看秦钟,何等玲珑剔透!左不过家里误结一门脏亲,生生被泼了个满身污!可见人太干净了,那起子污贱之人便容不得,说也要将你说脏!
老半晌,他沉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原非好人,却看得分明,你是骨子里正,并非为名声假作态,花红柳绿环绕也不会攀折。我并未听到外间传你和表姐妹的事,你先生和师兄当是知你品性,怕你年纪小、一个不小心被污,这方时时点个醒。要我说,荣府是被宁府拖累了,可琏爷行止也有些不当处。你们二房,却是冤老了去!”
假石头心中暗喜,越发一脸悲催:“我琏二哥再有错,却是个有担待的人。我常想,我乃男儿身,便是被污了,总不至于无立足之地,只是我妹怎么办?琏二哥狠,竟不怕千夫所指,替二姐姐安排下终身,宁为商人妇,不做贵人妾!”
柳湘莲心微乱,他虽年少却早通人事,宝玉向他示好,可说彼此对眼缘,王夫人隔三差五差人送他吃的穿的,依稀不大寻常。若说是为他“救了”宝玉,那原不是大事,一众少年子弟不过是瞎闹闹,便是挨上几下,无非皮肉伤。可他又不敢多想,政公乃官身,嫡长女是娘娘,庶次女再不济也不能嫁他这个破落户。xiumb.com
却听宝玉哽咽道:“以前太太常向对我言,等大姐姐出宫定是嫁不好,不若不嫁,要我好生奉养。三妹妹虽非太太生,却打襁袍里便养在太太跟前,凭是何处,绝不能容她为妾,难不成太太养的姑娘都是妾命?这竟是摘人心肝呢!故此一心想为三妹妹寻个内里好的,便是穷些,人有两只手,什么挣不出来?”
柳湘莲耳根发热心乱跳,嘎着声问:“真是你母亲的意思?”
宝玉哇一声大哭:“呜呜呜……如何不是?!我是打谎言的人么?!太太已是和老爷商议过了,呜呜呜……我只恨我不敢像琏二哥那样,凭别人说的多难听,事成便好!要里子不要面子……”
柳湘莲作势喝斥:“什么里子面子!琏爷便有为难处,那等行事也过了。你要真个做出那等事,师门岂能容?好了好了,莫哭了,都成花猫脸了!那个、呃,即是令尊令堂的意思,我回去跟我姑妈说,等我考上武举……”
宝玉劈手拉住其袖:“我母亲并不看重功名,太太吃斋念佛,惟求阖家平安和乐,最不忍骨肉分离,背了人不知为大姐姐落过多少泪。她说了,便是你没考上,也可先小定,只不张扬。实是我这做哥哥的拖累妹子,虚长一岁,偏是亲事难定。”
柳湘莲被哄的大为感动,为遮己羞,伸手刮其鼻:“原以为你是个正经的,喉节儿还没长出,竟是想媳妇了!”
假石头才不怕羞,大刺刺道:“若不为三妹妹,我才懒得想,老爷太太又不是没谱的,费这心思还不如睡大觉!”言罢往柳湘莲膝上一爬,竟即刻打起小酣。
柳湘莲且笑且怜,十多个时辰奔来跑去,便是自己也疲乏,小东西为了妹妹,竟硬撑着跟自己磨牙。
他正是少年慕艾时,对妻室肖想过许多,因了无身家,只想娶一个颜色好的,总以为会是贫家女,不料竟是高门贵女。他不认为探春会是丑女,宝玉模样摆这儿,探春的胞弟贾环虽举止有些小器,单论眉眼比宝玉还胜两分,可知探春的容貌必出色,不然王夫人、宝玉也不会担心探春被“贵人”看上。却是奇了,探春一介庶女没有选秀资格,莫非怕她被什么王爷私下瞧上?非秀女出身的王府侍妾,那处境可不是一般糟。都怪那起子下作东西,将四春之名到处张扬,自己还真是不能拖,早定早心安!
这么想着他莫名豪情大起,好似自己就是那救助弱女的侠士、不对,是救助弱小,膝盖上爬着一只哭累了的小秀才呢,头发尚未干,竟不能移去里屋炕上。于是信手扯了长巾往火笼上烘,待到触手热了,方扯回替小秀才轻轻擦头发。
忽地小秀才叫嚷:“蠢货!”
柳湘莲哑然,骂谁呢?小秀才又嚷:“尤三姐是泼妇!”
柳湘莲尚未听说过尤三姐,以为他骂荣府哪个下仆的媳妇,忙用力摇了摇他:“发噩梦了?且醒醒,这么睡不成,去炕上侧着,一会头发就干了。”
假石头迷瞪着两眼,一时竟忘了前事,咕哝:“柳兄,凭谁给你说亲事,切莫一口应承,我帮你打听清楚再说。”
柳湘莲好气又好笑,想起头回见面的情形,那日也是这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冷不丁冒出一句。心道莫非是这小子一眼看上爷,变着法子令政公王夫人应承了?人小鬼大的,且看谁家瞧上你,变着法子弄去做女婿!
。。。。。。。。。。
古代订亲成亲有得磨,探春的亲事没可能一蹴而就,宝玉一个字也没透给探春。需知古代女子的承受力不大好,便是探春,万一最后与柳湘莲没成,那也会大受打击。
转眼上元节过,宝秀才老实赴张府受难。张师兄可不似吕座师说的那样只是带他见识一二,时时鼓着两眼挑他的错。这位举子是家中幼子,头回有人给他训导,虽经验不足,认真度却是十成十,把假石头折腾得每天好似骨头都要散了。
很快假石头找到喘息机会——宝钗过生日!正月二十一日。
宝钗过的是十五岁及笄生日,如原著一样贾母发了话,由凤姐操办,但可想而知会比原著热闹许多。原本这与假石头没多大关系,未料琏二特请柳湘莲串戏,柳童鞋想着探春会在台下看,拒不扮小旦,英勇客串武生。自命舅子的某人欢欣鼓舞,决心去捧场,只是这话不便对师兄讲,便谎言家里老祖宗要他赴宴。
张明同一听,马上想到荣府名声在外的小观庄,薛家为此出了许多银子。他想应是这个原故贾家才替薛家姑娘操办及笄礼,并要娘娘的胞弟去给薛家撑场面。虽说不大合礼,但京都多的是人家为了姑娘找门好亲事,及笄礼在亲戚家办。
沉吟了一会,他笑道:“女子及笄礼宴鲜有男客,即是你家老夫人发了话,想必要额外摆男席。薛家大少爷会来吧?”
原著中宝钗的十五岁生日宴除了神瑛侍者牌宝玉再无男客,假石头不知这次会如何,做茫然状:“是我琏二哥说老祖宗命我赴宴,没提薛表哥、呃,没提二姐夫来不来。”
张明同不满地瞪他一眼:“几时才能周全些?凡赴宴,都得问明哪些人来,不然迟早惹大祸!即是贾同知跟你说的,薛爷定是会来。”
宝玉作惭愧状:“应是会。我……以礼相待,此前还没得机会跟他说过话呢,他虽不拘小节,应是不会灌我酒的。”——重穿后,他只在迎春婚礼那天跟呆霸王照过面。
张明同点头道:“那就好。闻薛爷向来‘心直口快’,便有不当之言,他是你二姐夫,你一个儒生,没有与他顶撞的理,更不必往心里去。”
宝玉连声应是,他以前只在理论上知道古代师门关系不寻常,半年下来可算有了切身感受,吕毅中、张明同方方面面的叮嘱,竟比政老爷王夫人还细致,若自己行差踏错,心里都要过不去了。
当晚宝玉归府,问贾琏呆霸王来不来,居然还真不来!
话说薛大呆成亲至今,后宫娘娘们建省亲别院一直没停,大好挣钱机会不能错过,导致他与迎春相处的时间极少,好容易大正月不动工,这会人家在家补蜜月,都没怎么出来与朋友喝酒。况且宝钗一生一次的及笄礼,薛王氏自是必定来的,迎春还没坐稳胎,不只不能来参加宝钗的及笄礼,单独一个主子在家薛大呆也不大放心,说要在家陪媳妇。
听宝玉一说,琏二觉得薛表妹的及笄礼宴尚不够气派,男宴也得摆,外男不请,只将荣府这边的草字辈唤来,辈份不对,自是无暧昧之意。
说办就办,他捉了宝玉一块写请柬,命自己的四只厮连夜去送:明天就是二十一号,一应事必得今晚办好。
宝玉便替贾兰贾菌请免,要科考呢,除非十分不得已,可不敢分心。
琏二应承了,却要拿抱厦西屋摆酒——及笄礼宴重大,贾母为给薛家一个交代,发帖请了好些诰命,她们会带自家姑娘来,如此贾母院子里不好进男客,他家的院子又在荣庆堂的后面,略远了些,抱厦位置正好。反正客不多,两桌足矣。
宝玉自是点头,琏二又亲自跑去告之凤姐加了客。这头袭人、晴雯、绮霰、茜雪等忙着收拾客厅,且请示要不要将空着的房间收拾一间出来,万一有人醉酒呢?
一语提醒宝玉,有他在,别人不会闹酒,薛大呆难说。可是,呆霸王会不会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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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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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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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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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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