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金苦恼地说:“我走错方向,进到沙海了。怪不得不见那些流匪,他们知道这里没有水源而且容易迷失方向,很难走得出去,所以才不敢追进来的。他们现在一定在外面守着,我们怎么办?”
钟铄也吃了一惊。方才没有注意,此时借着天光一望,果然四下黄沙漫漫。他心中一沉,思量半晌,方开口说:“我们不能往回走了,再被他们抓到肯定死路一条。我们往东走,穿过沙海就到了碧亭山的北边,是东奚的地界了。”
若金奇道:“你来过这里?”
钟铄摇头,“没有。我只是看过地图。”他在手掌中虚画了一个南北长东西短的圆形,指着下方靠近边缘一处说:“据我估计,我们并未深入沙海腹地,大概在这个位置,从这里往东走的话,大约五日就可以走出沙海。”
若金虽觉沙海难行,但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就算死在沙海也比落在阿斯勒手里强,便答应道:“好。”
跑了半夜,马疲人乏,钟铄说:“我们歇一会儿再上路吧。”若金应允。二人下马,若金脚一落地,没有站稳,摔倒在地。钟铄赶忙把她扶起来,问:“没事吧?”
若金咧嘴一笑:“没事,就是腿有点疼。”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坐下,解开腿上布条检查伤口,钟铄不便观看,就查看马上的物品。马上有食袋和水袋,不过食袋中只有一小块干饼,好在有两个水袋,其中一个还是满的。但是他知仅凭这些很难支撑五日,心中暗自发愁。
若金重新包扎好伤口,钟铄把那块干饼掰开递给她一块大的,二人就着水吃完了,若金又给马儿喂了一些水,二人上马前行。这次钟铄以太阳来辨别方向,一路向东。昨夜逃命时,二人同乘一骑,但那时情势危急,钟铄也未觉不妥,此时缓速慢行,他与若金贴得如此之近,他便想起那夜若金与他耳语情景,有些尴尬,想要下马,知步行总是太慢,只好尽力将身子向后靠一些。
走到正午时分,若金说渴了。二人下马喝水歇息,阳光照在身上,颇有暖意。钟铄想他们没有引火之物,这里连石头树枝也找不见,夜间不能生火取暖,太过寒冷,不可停下睡觉,只能行路。便提议二人白日休息,夜间赶路。若金同意,便就地睡去。钟铄不敢睡熟,只是把缰绳系在手上,略略浅眠。等到太阳西斜,他起身去唤若金。若金睡得很沉,他唤了好几声才唤醒。从昨晚至今,若金只吃了一点干饼,实在肚饿,没有法子,只好喝几口水充饥。
钟铄也是既渴又饿,但水也不算多,他只喝了一小口,尽量多留一些,还要走好几日呢。夜幕降临,他凭借星辰辨识方向,继续向东。二人都很少说话,钟铄有时校正方向,有时观察地形,若金好似很困的样子,钟铄与她说话便答一声,不说话就默不作声,马儿跑得快了,她便歪歪斜斜好像要倒下去。钟铄心想果然是娇生惯养的,这才一日就撑不住了,不得不时不时地与她说几句话,还要时不时地扶她一把,防止她睡着掉下去。
走到日上三竿,马蹄踏在沙坑里,连人带马都摔了。那马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躺在沙中,呼哧呼哧喘着气,甚是痛苦。若金抚着鬃毛,拿过水袋要给马儿喂水。钟铄说:“不用浪费水了,即使给它喝了,没东西吃也一样熬不住。你背过身去。”若金惊讶地抬头看看钟铄,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到这马儿曾拼命载他们逃出匪窝,又载他们在这不毛之地走了一日一夜,如今要狠心弃之,心中难过,低头不语。钟铄劝道:“让它躺在这儿白白受罪而已,不如早点解脱。”若金慢慢转过身子,等她走得远些,钟铄拿起弓箭将马儿射死。
钟铄将一个水袋中的水倒进另一个水袋,剩下的他和若金分喝了,拿起空的水袋装了马血,又凑近喝了几口血。用箭镞剥开马皮,没有刀剑之物,箭镞实在不好用,钟铄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劲才割下几块马肉。若金只是远远看着,不说话也不帮忙。弄完这些,钟铄一身是血,他又累又饿,坐下喘了口气,拿了一块马肉走到若金身边,递给她,“没有生火之物,公主将就些吧。”xǐυmь.℃òm
若金脸上表情难以名状,她没有接肉,只是看着钟铄嘴边的血问:“你把水袋灌上……这个干什么?我们要喝这个吗?”
“水很快就会喝光的,喝血总胜过渴死吧。”
若金一脸别扭,“这怎么能喝呢。”
钟铄心中来气,硬邦邦地说:“你喝水,我喝血行了吧。”
若金别过脸,嘀嘀咕咕地说:“得亏你喝得下去。”
钟铄心想我还不都是为了你,见她如此任性不领情,把马肉向她怀里一丢,冷冷地说:“你见识少吧,饿极了别说马肉马血,我还见过吃人的呢。你现在还能吃到马肉就算相当不错了。”
若金大惊失色地问:“你吃过——”
“我没吃过人,我是说我见过人吃人。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赶紧把肉吃了,吃完休息,接下来只能靠两条腿了。”说完钟铄切了一小块马肉吞进嘴里。
若金把马肉捧到嘴边,闻到血腥之气,犹豫片刻,终还是摇头说:“吃不下。”
钟铄不耐烦地说:“不吃东西怎么走出沙海呢?你如果不想饿死,就别挑剔了。”
若金又拿起马肉盯了半晌,狠下心闭上眼咬了一口,她身体不适,马肉本就难吃,又想起钟铄说的“人吃人”之事,几欲作呕,实在是咽不下,丢下肉说:“我……不用,我吃饼就可以了。”起身去翻食袋。
钟铄知道食袋中已经没有饼了,顶多剩一些残渣,他既疲累又烦闷,便不再理若金,想你还是不够饿,等过一两日饿极了自然就吃了。
两人睡到日落,爬起来继续赶路。他们都是又累又饿,前日有马儿代步,尚觉勉强可以忍受,此时在寒夜中步行,越发难捱。走了半夜,钟铄两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但他知不能停步,只是勉力前行,走着走着,身后听不见若金的声音,回头一看,若金拉下好远,她以弓当拐,一瘸一拐,一步一歇,简直比老妪散步还要慢些。
钟铄心中不快,但他想若金毕竟是千金之躯,没吃过什么苦吧。便压下火气,站在原地歇了一会,等若金走近,他克制着说:“公主,咱们得走快一些。”若金好似没听见一般,也不答话,仍是一步一歇,蹒跚而过。钟铄看着她慢慢经过自己身边,走到前头去了,不禁无可奈何苦笑一下。
他迈步跟上,就见若金身子一晃,向后倒去,钟铄疾步上前,一把抱住,把她轻轻放到地上。他左手碰到若金的手,只觉手心热烫,也顾不得许多了,伸手抚上若金额头,果然额头发烫。他想了想,解开若金腿上裹伤的布条,借着星光一看,伤口溃烂,肿得老高。他才知若金伤口一直没有痊愈,还生着病,这两日是在强撑,自己却还假以厉色,不禁又悔又愧。
若金悠悠醒转,见自己躺在地上,诧异地问:“啊,我睡着了吗?”
钟铄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一边重新为她包扎伤口,一边温言道:“你伤口化脓了,还在发热。”
若金听到自己病了,愣了一会,坐起来,低着头说:“我真是太没用了。”
钟铄见她歉疚模样,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更是有愧,包好伤口,把身上羔裘脱下给她穿上,若金拒绝说:“不行,这里这么冷,你不穿裘衣也会生病的。”
钟铄说:“我身强体健不怕冷。你已经生病了,不能再着凉了。”坚决给她穿上。然后说:“我来背你。”
若金忙道不用。钟铄说:“我背你走得更快。你歇一会也好恢复气力。”
若金一脸歉意,“辛苦你了,背一小会就行。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钟铄笑笑,把若金背在背上,继续前行。
若金脑袋搭在钟铄肩上,一时清醒,一时昏沉,钟铄说“你睡一会儿吧”,若金“嗯”了一声,说“一会儿你叫醒我”,就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恍惚中,她仿佛感觉自己是伏在父亲宽厚的背上,父亲背着她转着圈圈,乐呵呵地问:
“我的小若金,咱们去哪儿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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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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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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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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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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