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铄望着石丘寨,前日威风赫赫,今日尸陈遍地,宛如地狱。令人欣慰的是,自己的兄弟没有无名无份地倒在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心中感怀,轻声应道:“是。”
若金还刀入鞘,昨夜的拼杀痕迹未消,晨风吹过,带来一股血腥之气。她忆起父亲最后向她一笑,转身而去,再未归来;自那以后,阿斯勒叛乱,大哥战死,族人东迁,颠沛流离,一切苦难皆由此起。现在,杀父仇人都已倒在自己脚下,可是父亲魂归何处,谁人能知呢?她黯然上马,向钟铄、高剑告别,去寻青葙。
走到山后,见到青葙与素戈押着几名贼人行来,却不见那灰衣男子。她诧异地问:“姐姐,你的朋友呢?”
青葙淡淡地说:“他受伤了,先行离开。”
若金见青葙似是疲惫倦怠又似是心事重重,便不再提。抓过贼人粗粗问过,那贼人确参与了当年追杀莫奚王之事,但他们杀人无数,而且事隔多年,早不记得将尸首抛在哪里。青葙要带贼人去见乾王再细细审问,若金独自郁郁而归。
走到驿馆,正遇上乾州太守任禄在门口下轿。任禄上前拜见若金,说:“公主,明日重阳,卑职在飞天塔设宴摆酒,拜请二位公主同往登高,赏菊凭远。”
若金正无比烦忧,哪有心思去赏花喝酒,冷冷道:“你郡中窝了几千匪盗,杀人抢掠,你置之不管,害我父——还有脸来请我登什么高!我看你这个太守真是当到头了!”
任禄一惊,赶忙追问:“公主说的匪盗是……是指……?”
若金不欲和他多言,甩手进了驿馆,留下任禄一人在门前惊疑不定。他脸色阴沉,思索片刻,随即上轿命轿夫速速回转。
乾王听青葙简略说了经过,贼首已死,青葙捕获了几名寨中要贼交予乾王审问。乾王知青葙有所隐瞒,也不追问,赞了几句,便请青葙回去休息。青葙走后,钟铄、高剑向他细细描述了青葙的部署及攻寨细节,听到五百士兵无一战死,笑道:“好个青葙,果然是完璧归赵!”然后又问两人对寨中内应是否知晓一二。
钟铄说公主对内应一字未提,自己觉得那内应肯定筹谋已久,早已备好退路。
乾王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退路自然是断崖那处。筹谋已久的何止一个内应啊,这次攻寨定是早有筹谋。难道东奚此次前来乾州……”顿了一顿,又似自言自语道:“不太像。否则青葙不会只带一百随从。但她到乾州也才三天,如何筹谋得如此面面俱到呢……”
不知为何,钟铄忽然想起那灰衣男子,但他不欲多事,并未讲与乾王。
乾王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展眉一笑。吩咐他二人下去休息之后再检查从寨中搜出的物品,并命人叫韩岭来王府议事。
韩岭一到,乾王择要述之,然后打开桌上包裹。里头是一副千叶铠甲,有八成新,前胸带箭,破损两处,且沾了不少血迹。乾王说:“你看这甲。”
韩岭跟随乾王多年,他知道乾王不会无缘无故找他来看一副普通的铠甲。于是上前把那铠甲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说:“这铠甲用过次数不多,想来配发不会超过两年。穿甲之人胸前中了一箭,但并不致命,应是被前后两斧破甲锤胸而死。依血迹来看,死亡不超一日……啊,难道这是昨夜与石丘寨一战亡兵之甲?不过……神羽营和神机营校尉之下应该没有配发千叶甲啊。”千叶甲造价昂贵,军队中并非广配此甲,只部分重甲骑兵有配。
乾王颔首赞道:“说的都不错。不过这甲不是我方的,而是钟铄从石丘寨死者身上卸下的。”
“想不到石丘寨还造得出一套千叶甲……”话未说完,他忽然神色大变,急急翻过铠甲里侧,果然看见那熟悉的官制印记。他目瞪口呆,看着乾王。“这、这是,朝廷配发的……”
乾王倒是镇定自若,显然早已看出端倪。他截口说:“这是朝廷监造的,但不是朝廷配发的。”m.χIùmЬ.CǒM
韩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应道:“是。”他定心稍忖,问:“石丘寨不会只有这一套吧?”
“钟铄一共看见四十八套。”
“四十八套!这么多的千叶甲怎会流到一个匪寨当中呢?”韩岭又惊又疑。
乾王却笑了,“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韩岭应道:“我即刻去查。”接着又叹了口气:“看来石丘寨中隐秘之事远在我们掌握之上啊。”
乾王眸中精光一闪,“有些事,总是要进攻之后才见分晓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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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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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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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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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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