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怔了怔,不知林妈为何问这个,但仍老实答道:“家里旧人给的!”
这就有意思了,林妈表情有些微妙起来。记得翠衣还让阿东他们羞辱了宋家的婆子,看来,真得抽时间去会会那个老妈子,没准能得些有意思的消息。
宋家倒底是故老遗民,连这等稀罕物件都有。
林妈摩挲着荷包,有些爱不释手,转脸看见二堂那边的衙差也来了两个,众人都看着她盯着那荷包目不转睛,老脸暗自一红,严肃的原把荷包又放回紫苏手里。清清嗓子,对她训斥道:“财不露白,你一个官奴拿着这精贵的东西也怨不得贼找上你,以后还须警醒些,莫再犯蠢。”
紫苏点头称是。
林妈满意的颔首,转移目光上前两步,走到人群正中,方厉声道:“大家也见着前面衙差都来了,可见这府衙里出了贼不是小事。若传了出去不只老爷夫人没脸,便是你们也抬不起头。阿东先去挑些年轻力壮的,带了锣,四人一队的在园里搜。不管是内贼还是外贼,捉住了就送前面衙里,半点情面也不讲的。若是现在站出来,老奴就托个大,只打顿板子,逐出府就算了。”
说完眼神尖利的扫了一圈,见丫鬟小厮都垂了脸,一副乖顺的模样,便又缓声说:“大家也是处了二年的老人了,我也是相信你们的,这么说也是以防万一。现大家都回去,自己院里细细看下,防着那贼匿着哪处害人。”
众人一一称是,侧门的小厮打先走,他们回去还要张罗人进园子捉贼。林妈和两位衙差寒喧了几句也各自离开,西院的落在了最后。
见大家都散了,红罗也喊了小丫头们掺扶着紫苏往回走,自已则弯身抱起冬郎。见紫苏鞋子也不见了,立时皱起眉道:“这没鞋怎么走路,还不硌死人!”
正说着,不远处一团白光在树影间移动,胆小的丫头还尖声叫起。红罗强撑着斥责了两句,走到先头,但心下不免有些发怵。待得光影近前,才看清是东院的阿绵。她单身一人拎了双绣花鞋,另一只手举着灯笼拔草而来,紫苏见了立刻垂下头,身体僵了一僵,但随即又放松下来。
“这是怎么了?大灯大亮的?”阿绵笑问道。
“原来是阿绵啊!”红罗舒了口气,看见她手上的鞋子眼睛马上亮了,道:“这黑灯瞎火的,你从何处捡到阿苏的鞋了,这可真是救了我的急。”说完伸手接了过来,回身递给阿苏。琇書蛧
红罗抱冬郎这会手也酸了,但见那小家伙软绵绵的偎在自己怀里,也不忍心放下。腾手把冬郎换至右手托抱着,这才义愤填膺的把紫苏适才说过的重复了遍。
“真是倒霉催的,估计是白日在药局就被盯上,然后追府里来。昨儿小郎君挨板子,今儿阿苏遇贼,没一件省心事。回去我得翻翻历书,怎得这么不顺,没准是撞着那方神仙了。”越说红罗越觉得自己所猜没错,立时冲阿绵挥手告别,道:“走了!不说了,一院子糟心事还等着料理!”
阿绵但笑不语,立在那儿只挥挥手。走了好几步,紫苏忍不住回脸看了阿绵一眼,见她仍立在那儿。见自己看来,歉意的笑笑。
小径曲曲折折,一会儿就看不见阿绵了。见着西院近了,有个饶舌的小丫头这才叹道:“阿绵姐姐倒底是跟着大郎君的,胆子都比别人粗,出了贼还敢一个人在园子里晃,我刚才吓得都没敢吱声。”
另一小丫头捂嘴笑道:“要不别人怎么月月拿两贯钱,你只拿三百文呢?”
许是回了院子,人心都松懈下来,几个小丫头笑闹作一团。
紫苏垂了脸,默不作声,只打量着冬郎身上的伤。脸颊上肿了一块,还有血,但是不见伤口,身上衫子裤子都刮破了,脏得跟泥猴似的,亏红罗不嫌弃,一路抱了回。
见红罗进了里间向吕师悦交待情况,紫苏也跛着脚上前把冬郎从榻上扶下,胳膊、胸骨、腿骨都挨个摸遍,见冬郎神情便知没有伤到骨头,心这才安下。
这也真是佛祖保佑,近一人多高的石山子跳下,只落了些挫伤和皮外伤,倒把今天拿回的膏药个个都用上了。紫苏忍着心疼给冬郎擦洗上好药,红罗也从里间出来,说四郎君唤冬郎进去问话。
紫苏冲着冬郎点点头,冬郎咧嘴笑笑便进去了。红罗神不属思的捧了本历书坐榻沿子上不停的翻,过会儿便恍然大悟般的喊了声,急匆匆领了个小丫头,拿了香烛纸钱,说去路口送神。
紫苏便一人候在外间听着内屋一大一小问答,眼睛却看着书案上的百刻香出神,思绪飘乎。
近三寸的香盘如蚯蚓般密覆香纹,中间刻度是按日冕所制,依照时令时序雕刻不同,看香灰走迹可辨昼夜时辰。只这小小一盘香,光铜制篆模就有十多个。每日正午都见红罗整香灰、放香拓、打香粉,工序极繁琐,寻常人家怕是闻所未闻。
夜里那个男子身上便有着淡淡的百刻香及鹅梨香的味道,早晨她似还闻过。出神间,冬郎拿了个崭新的磨喝乐娃娃出来,边打着哈欠边拉了拉紫苏衣襟道:“冬郎困了,要睡觉。”
紫苏垂眼敛下心思,带了冬郎回屋,两人面对面的侧躺在床上,冬郎突然把包成小馒头样的手伸到紫苏面前。
紫苏轻扶住,小心翼翼的问:“是疼吗?都是阿苏姐姐下手太重了,不然也不会这严重。”
冬郎那只被她打肿的手在园子里又被刮破了,真是伤上加伤,紫苏心疼的无以复加。冬郎又把手向紫苏面前举了举,道:“阿苏姐姐呼呼!”
真是个傻孩子,包着棉布吹也没什么感觉啊。
看着冬郎一脸殷切,紫苏不忍拒绝,还是做着样子吹了吹。谁知吹完冬郎便咧着嘴笑了,软绵绵的说:“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小傻瓜!
紫苏不禁笑了,摸着那包着棉布的小手竟一夜无梦,睡到天亮。第二天坐在窗前,边吸着冷气边给自己扭伤的脚上药油,看着窗外撒欢的冬郎一脸羡慕。
倒底是小孩子,筋骨软,不过睡了一觉,早晨起来又是小老虎一只,满院子的跑。倒是她,隔了一夜,脚肿得更厉害了,浑身疼得像散架了般,骨头都似“咯吱”作响。
回想起在林上村时娘每□□着他们打五禽戏,喝补益药,天天生龙活虎般,跑上跑下也不见半点痛。这只不过一年,感觉都把之前的好底子都耗尽了,以后还是得练五禽戏,不然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说冬郎了。
紫苏看了眼东院方向,又原看回冬郎。两个人都是伤,让宋鑫见了必要担心,索性等伤好些再去。
说是官奴,进院的这些日子,吕师悦说话都客客气气,院里事倒是没做多少。现在有空了,紫苏安份的给红罗打下手,但凡能不用动脚的活儿,就抢着接了。只是阿绵送跌打药油来时,紫苏还是有些不自在。
听她说,前些日子朝延派了援军来,只可惜隔襄阳府还有几十里水路,就被元军打跑了。现下,那些元军又渡江而来。吕大人这会儿正焦头烂额的守在东城墙上。那边有个叫刘整的将军,还隔着城墙日日叫骂,连大郎君都挨了削,被赶回西城大营。
说了这许多,阿绵见紫苏也不搭话,只埋着头帮红罗,把衣衫架在熏笼上烘香。阿绵心内便开始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她可能知道了,心虚不已,留了些面脂、澡豆、香丸说是回礼,起身寻个由头回东院了。之后再也没来,红罗还念叨了几句。
这般过了几日,吕师悦终于哈着腰,扶着墙能出屋了。紫苏忙瞅着空,和吕师悦提了提宋乙之事。吕师悦也爽快,上午说了,下午宋乙就进了府。平日只和侧门的阿东一处,候在角房里听传,有事时招呼声便可。
这在吕师悦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事,可与紫苏和冬郎言,那可是多了天大的便利。只是和宋乙提了两句,青娘第二天下午就来了,一眼没瞅见着冬郎,满脸都是失望之色。紫苏忙说冬郎被吕校尉捉了在书房伺候笔墨,不得空,青娘便罢了。紫苏便随口问起家中事,提到大珠时青娘含含糊糊,眼神闪躲。只是紫苏自己也是百患缠身,便没注意青娘眼里的忧色。但当紫苏问及那荷包一事,青娘倒是神彩飞扬了起来。
“原先那荷包是一对儿的,可冬郎小时调皮,拿剪子绞坏了。蹙金绣的料子也补不来,夫人瞅着怪可惜就拆了拼凑着做了个新的,但倒底没原来的好,便压了箱底。记得当时夫人还笑说着要留个意念儿,以后给冬郎娘子看看他家郎君有多败家。谁知去年落在了虎头山……”
青娘提起虎头山就落泪,紫苏被带着也没了精神,若不是这元人来了,没不会白添这许多事情。可日子还得过下去,两人只能互相安慰着,收了泪。紫苏又挑着冬郎的趣事说了几件,青娘这才破涕为笑。
抱着青娘给宋鑫新制的汗衫底裤,紫苏还走在回院的路上,就见冬郎笑着跳着扑过来,红罗在后面急追慢赶。
“阿苏姐姐,回家,我们回家!”
紫苏被冬郎撞的一个趔趄,连退两步,才举着衣服稳住身形。
“冬郎别闹,阿苏姐姐不是跟你说过,现下我们是官奴,这话不能说!”
冬郎抬头,露出亮晶晶的笑眼,高兴的道:“是红罗姐姐说的,四郞君也说了,我们不用做官奴了!”
红罗气吁吁的这会儿才赶上来,扶了腿弯着腰直喘气,见紫苏木木的看过来,忙不逘的连连点头。
“是……是的,你们可以回家……”
紫苏激动的手都有些抖起来,追问道:“那我家大人是不是没事了?”
“具……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自个儿去问郎君吧!”红罗连喘了两口气,才匀过呼吸来,又说:“知道你听了一定……”话说一半,眼前两个都不见了人影,一大一小撒着脚丫子就往西院跑。
紫苏连冬郎都顾不上,一跑进西院就看见正穿着吕师悦广袖凉衫,慢慢的扶着抄手游廊向院外蹭。见紫苏冲到他面前,抢先笑着说道:“宋大人已经回家了,你若急着回去,我现就叫宋乙送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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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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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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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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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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