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收才是浪费。”
阿沅摇摇头,又将盒子推到他面前,道:“不行,无功不受禄,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楚珣垂下眼睑思考措辞,半晌道:“这是你应得的,是你的月例。”
阿沅:“……可是上月的月例不是刚发了吗,足足五十多两,我今日出去花的便是月银。”
“这是我单独给你的。”楚珣这样说了,阿沅还是摇头。
楚珣轻声道:“先拿着吧,你若不想要撕了可以,扔了也可以。”
话都这样说了,阿沅自是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收起来道:“那我先收着,若是有一日有机会再还给你。”
……
夜里阿沅睡得很好,醒来时嘴角还翘着,只是这种心情在看见外面青白的天幕时荡然无存。
“嬷嬷,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也不喊着我起来。”阿沅声音多少有些羞恼。
赵嬷嬷从外面进来,边伺候她穿衣边笑吟吟道:“是楚大人未叫喊你。再说,又没有事,我们姑娘赖会儿床怎么了?”
阿沅微微撇唇,道:“不一样啊。”说好了同楚珣一起用膳的,她自己一个人偷偷睡过头了算什么事情。
阿沅收整洗漱好出了内室,却见早膳还原封不动的放着,楚珣坐在一边,手中拿着一卷书在看。听见动静,他抬起头,对上一双晶亮的带着笑意的瞳孔。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楚珣暂且压下唇齿间的苦涩,唇角微动:“今日军司无事,我晚些再去。”
昨夜昭明帝传来口谕,说是宫宴之后便复职。
如今不太平,朝外有北疆人虎视眈眈;朝中又有宇文大人搅弄风云。昭明帝能用的人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
复职之后,他会很忙,不能同阿沅吃早膳,晚上也不能早些回来。他会越来越忙,甚至出京去办事,十天半月回来也会是常事。
说来也是奇怪。
分明他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但这时,以前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却变得难以忍受。
楚珣蹙起眉头。
“楚大人楚大人?”
楚珣回神,面前的阿沅唇边卧笑道:“我见你在这里枯坐了半天,外面明指挥通传了几声你都没有反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楚珣站摇摇头道:“无事。”便站直身子,出去了。
……
晌午吃过午饭,阿沅没事干,见着外面的白芷坐在翘头方案边,用黑红两种绳在打梅花络子,跟着要了几根玩儿。
赵嬷嬷进来看见她打的两条四不像,在一边笑:“我看姑娘还是歇着吧。”
阿沅叹口气;“分明小时候我也是学过的,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长进?”
话刚落,突然听见外面有婆子传,说是大房家的小辈来了。
阿沅以为叶青罗是来问询宫宴的事情。脸上带着笑,将手中的络子一放,笑吟吟地去了侧厅。
等去了才发现,来的不是叶青罗,是一个男子。
男子微微驼背,着一身石青色春锦长衣,一张长脸,见着阿沅的一瞬将手中的折扇一合。
他斜歪着唇角笑,脸上堆着笑:“早就听说过三婶芳名,今日一见,果真是……”
他吸了一口气,油头粉面道:“衣香鬓影。”
阿沅一眼认出这人是叶青罗的夫君,大房的楚元庭。
一旁的赵嬷嬷挡在阿沅面前,肃声道:“大公子慎言,大公子这样大了,想也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若再胡说,老奴便亲自禀了三爷,叫他来管管大公子。”
楚元庭笑嘻嘻地,随口应答了一声:“不必用三叔来压我。我只是在夸三婶,也未说什么不该说的。况且三叔贵人事多,明日过后还不知在哪里。这点小事说不说的想必也不打紧的吧。”
阿沅本是不想同他说话,听了他这句却不由沉吟片刻,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在哪里?”
楚元庭笑嘻嘻地,却不说这个了。
半晌又凑过来道:“那天刚回来便看见三婶了,未过来打招呼。今日特意来拜会,三婶怎么好像见了元庭,一点也不开心啊?”
油头粉面,轻浮浪荡,跟坨泥巴似的黏糊糊的,别提和她哥哥宋小世子比,便是比着随便一个人,也是天上地下。
阿沅不由撇了下唇,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再说话。真有什么她也会亲自问楚珣的。
阿沅下了逐客令,楚元庭却不走了。
凑过来说了正事:“听说侄儿那叫绿云的通房还在三婶这里?”
“她现在在伺候三婶,不知三婶满不满意,若是不满意,三婶将她放了,元庭亲自来伺候三婶如何?”
阿沅猛地抬起头来,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到楚元庭脸上。
阿沅这一巴掌扇的很用力,自己的手都肿了,那楚元庭一点不生气,反而眼神更加黏腻。
倒是那个绿云被带上来之后,死了亲人似的大呼小叫的绕着楚元庭,看他的脸。被楚元庭狠狠一把推倒在地上。
这一幕看的阿沅火气十足,恨不得再扇他几巴掌。
……
正坐着方凳上生闷气,外面突然传出动静来,她似乎听见楚元庭的惨叫声,似乎还有狗吠的声音。
阿沅一愣,问一边的赵嬷嬷:“外面什么动静?”
赵嬷嬷出去查看,阿沅似乎隐隐约约听见楚元庭的声音说:“三叔,三叔,我错了,我错了!”
赵嬷嬷从外面进来止不住的笑。
阿沅站起来问:“楚大人回来了?”
赵嬷嬷点点头,止不住笑音:“楚大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这么大一条狗。”赵嬷嬷伸手比量。
“将那楚大少爷咬的哭爹喊娘的。”
阿沅一愣,眼睛跟着亮起来:“狗吗?”
阿沅小步跑到外面。院中芭蕉树下硕大森森的叶子下,男人倚着白墙抱臂站着。脚下卧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它毛皮光滑,高仰着头,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阿沅轻轻啊了一声,眨着眼睛道:“可以摸吗?”琇書蛧
楚珣唇角微勾,点点头:“有灵性,不会咬你。”
阿沅半蹲着,双手放在它毛茸茸的耳朵上轻轻撸动,瞬间什么坏心情都没有了。
那大狗脚下垫着从楚元庭身上揪下来的布条,此刻乖乖地蹲在地上,由着阿沅将它的头揉的左右摆动。
半晌,阿沅一脸兴奋地抬起头,她脸上还泛着些微红,眨动长长的睫毛,看向楚珣:“好可爱的狗啊。哪里来的?”
“军司的,以后便养在院中。”
“它很聪明也很警惕,晚上若有别的‘狗’进来,它定能听见。”
“真的吗?太好了?那它叫什么?”
“追风。”
追风追着她的手绕着尾巴转来转去。阿沅被它舔了好几下。
阿沅勾着唇角抬头对楚珣说:“楚大人今天回来得很早呀。”
楚珣还没有说话,阿沅听见赵嬷嬷叫她,她站起身,还看着楚珣。
楚珣道:“待会儿晚膳时再同你说。”
阿沅脸上笑开:“晚膳也一起吃吗?”
见着楚珣点点,阿沅才转身进了屋中。
楚珣一直看着阿沅的背影出神,直至她消失不见。回过神之后,他的脚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他垂头看见了一边的追风。
追风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双狗眼也盯着阿沅消失的地方。
楚珣越看这狗不对劲。半天-朝它屁股轻轻一脚。
没出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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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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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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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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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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