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长腿长脚的,坐在窄小的出租车里无疑就有些窘迫。
看他这样,苏音就觉得有些抱歉,刚要说什么,手忽然被握住,男子怔怔的瞧着苏音的手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痛不痛……”
“一定很痛对不对?我给你呼呼……”
却是苏音刚才那一拳太过用力,这会儿瞧着,手背上就有些发红。
“不痛的……”被人还是个长得哪儿哪儿都合自己心意的男人给心疼,苏音脸又开始发红,只觉身上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两人容貌实在太过出色,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司机师傅,一开始瞧见时都呆住了。
这会儿又看见两人黏糊的模样,不觉失笑:
“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他不是我男朋友……”苏音脸更红了。
想要把手收回来,无奈男子握的太紧,苏音竟然没有挣开。
“男朋友是什么……”男子似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抬头看向司机,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满的都是求知欲。
司机顿时有些语塞——
不会吧,这男子长得跟个大明星似的,怎么说话像个缺心眼的?
要不然怎么连男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
没等来司机的回答,男子也不强求,继续盯着苏音,神情困惑:
“我不是你男朋友,那是你什么人啊?”
苏音还没说话呢,他又自己接上了:
“嗯,我知道了……是你最喜欢的乖乖大宝贝……”
司机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秀了一脸——好吧,自己还是老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花样真多。
苏音却是恨不得捂脸——
什么乖乖大宝贝啊,这家伙是不是找抽啊!
可手摊开又攥住,攥住又摊开,还是没有狠下心真的下手捶——
算了算了,自己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啊。
再说了,人家当初还救过自己呢。
可虽然这么宽慰自己,却是直到下了车,还觉得头顶烫的像要冒烟似的。
等进了家,第一时间就让男子在客厅里坐好:
“以后不许乱说话!”
“乖乖宝贝什么的,更不能乱讲!”
被这么劈头盖脸给训了一顿,男子脸一下垮了下来。却也不敢反驳,就这么眼睛湿漉漉的盯着苏音。
苏音顿时语气越来越弱:
“那个,不是我要骂你……不能随随便便见到人就叫宝贝什么的……外人听见了,会笑话的……这也就是我,要是换个人,说不定会揍你哦……”
“奥。”男子乖乖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却又有些困惑:
“外人又不是我的乖乖,你才是啊……”
又鬼鬼祟祟的往周围张望了一下:
“这会儿没外人呢,我可以做你的乖乖宝贝了吧?”
房子里就他们两个呢,没有外人哒!
“不行……”苏音好险没噎住,赶紧把脸又绷了起来,“只能叫名字……”
“我的名字叫苏音,你呢?”
“音,音?”男子慢慢吐出这两个字,眼睛越来越亮,瞧着苏音的神情更加热切,“音音?音音……音音!”
叫第一声时苏音还甜甜的应了声,第二声时也算温柔,可等第四声、第五声“音音”出来时,苏音终于黑了脸:
“停!”
男子正喊的欢实,被苏音这么一吓,响亮的打了个嗝,瞧着苏音的是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不能叫乖乖,“音音”也不让喊吗?
“音音,嗝……是不是,嗝……不喜欢,嗝,我了……“
竟然是一打嗝,就停不下来的模样。
那委屈的小模样,本就萌的人心肝颤的,又这么一抖一抖的,再想想他身体里面一团糟的现状……
苏音止不住就开始反省——
呜,自己刚才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
抹了一把脸,无奈道:
“我没有不喜欢你……”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啊,怎么听着好像自己喜欢他的意思?
可要说不喜欢吧,明明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却被欺负成这样,怎么就觉得自己有些罪大恶极呢。
“那个,我不是有意凶你的……是这样啊,其实是我也想知道你叫什么……”
“叫宝贝!”男子几乎是冲口而出,说完之后又忙去看苏音的脸色,一副怕她不高兴的样子,“那个,人家是宸宝贝啦……”
音音该去喝六个核桃了,不然,怎么连她的宸宝贝都不记得了?
“嗯,宸宸啊……我知道了。”顶着男子充满期待的急切视线,苏音艰难的扭头,果断的舍去了后面“宝贝”两个字——
实在是太肉麻了,宝贝什么的,真是会起鸡皮疙瘩呀!
宸明显受到了极大打击,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对着这样一双要哭不哭我见犹怜的漂亮凤眼,苏音好险没当场投降,所谓英雄气短,说的就是自己了吧?
这一会儿苏音真是佩服自己,有那么让人自豪的自制力,不至于一败涂地:
“你要是表现好了,我就叫你一声‘宸,宝贝’……”
反正是个傻的,就权当哄哄他吧。
可饶是这么想,真说出口后,还是有些恼羞成怒,又故作凶狠的威胁道:
“要是你表现不好,我不但不会叫你,不会叫你……那个啥……我还会把你赶出去的……”
又推了推男子:
“现在去浴室洗一下……”
瞧瞧这身上,络腮胡的脚印可还留着呢,还沾了不少土屑之类的……
等把宸送到浴室,才恍然响起,忘了给他拿换洗衣物了。
幸好苏呈离开的匆忙,衣服并没有拿走完。
苏音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白色T恤运动装和一条没有拆封的内裤,转身去了浴室。
刚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开了,宸挺拔的身躯赫然出现在苏音面前。
“你……”苏音好险没仰天狂喷鼻血——
却是就这么会儿功夫,宸上衣已经脱了,腰上的皮带抽了一半,露出一小截漂亮的人鱼线。
苏音下意识的赶紧转头,只动作做了一半,又硬生生转回来,神情里满满的全是不敢置信——
老天,宸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
这些伤口的模样,还不是一般的可怖,让人简直无法想象,是怎样恐怖的武器,才能留下这样狰狞的重重叠叠的伤痕。
苏音抖着手想要抚上去,可还没碰着,却又惶恐的缩了回来,神府处更是传来一阵阵针扎似的疼痛。
宸有些害羞的侧身,口里还小声嘟哝着:
“音音快出去,不许偷看男生洗澡……”
可就是这么一转的缘故,后背上同样狰狞的伤痕强势刺入苏音眼中。
竟然和前胸处的伤痕一般无二!
本来苏音还想着,是不是体内巨大的能量往外暴动时造成的,这会儿却忽然明悟,这些伤口的模样,分明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外面无数次洞穿了这具身体,才可能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
而这也才是这具身体千疮百孔的最根本原因。
到底是怎样强大而又灭绝人性的敌人,才会给宸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又想到宸之前说的“没有旁人”了,让苏音不得不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或者宸的家族曾经强大过,却因为遭遇可怖的对手,而最终只剩下他一个。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托苏言岳打听一下,帮着寻找有关宸身份的线索,现在苏音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打草惊蛇、引来强敌,自己根本不可能护得住宸。
“你背上的鞭伤……是不是那个之前揍你的络腮胡做的?”苏音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如果说背部的旧伤是可怖,那上面一道道肿的老高的两指粗的青紫伤痕则让苏音愤怒无比,深恨自己遇到宸太晚了……
“不是他,是那个好恶心的女人……”宸皱了下眉头,明显不想多谈,“好了音音,你快出去了……”
“那你乖乖的……”苏音勉强笑了一下——
之前那络腮胡话语中曾提到柳家人,好像之前,宸应该是被柳家人给带走过。
倒要找人打听一下,柳家有没有爱用鞭子抽人的……
先把新伤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至于说旧伤,时间久了,总能把人抓出来的!
这边想着心思,那边手却不自觉的一遍遍摩挲着苏言岳留下的那块儿龙吻石。
想的太过入神,浑然不知,一缕血色正从龙吻石上逸出,先是缠绕在她的指尖上,又没入体内……
直到神魂处剧痛传来,苏音才觉得不对劲,同一时间,神府里忽然剧烈的动荡起来……
天地翻覆,江河倾倒。
天空中一道道黑色的能量体挟着阳炎之火不要钱似的倾泻而下。
哀号的人群,仗剑立于山巅之上的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身影……
呜,痛,真是太痛了!
眼看着又一道黑色的能量体飞来,一道巨大的金色影子却忽然从天而降,张开双臂就把血肉模糊的娇小身影护在了身下。
一瞬间,漫天都是无边的血雨!
随着越来越可怖的能量体从天而降,那匍匐在上方的影子仿若狂风中的小船,大幅度的左右摇摆,却任凭骨肉寸断,鲜血如小河一般从体内汩汩而出,终是不肯挪动一下。
粘稠到让人无法呼吸的血色中,那痛楚而悲怆的声音,仿佛锥子似的刺透了苏音的神府:
“我不许……”
“我不答应,谁都不能带走你!”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不许死!“
“你要是敢死,我绝不会原谅你!”
“我恨你……”
“不,不要,不要,恨我……”苏音只觉脚下好像出现了一个无底深渊,任凭她如何挣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着黑暗中直堕下去。
越来越多的嘈杂声音跟着响起,有低沉的,有清越的,有嘶哑的……
他们嘶吼着,绝望的悲鸣着,仿佛在哭泣,又仿佛在说着“对不起”……
无数杂乱的声音渐渐汇聚在一起,像是钝刀一般,一下下切割着苏音的灵魂……
沉浸在痛苦中的苏音浑然不知,越来越多的黑气正笼罩在她的周身。
一片静寂中,浴室的门“吱呀”响了一声,却是顶着一身水汽的宸一步跨出门来。
下一刻忽然加快脚步,朝黑气弥漫的客厅冲了过去。
而随着宸的奔跑,房间里的黑色气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渐渐稀薄,到最后终至完全消失,又化成点点金光,没入苏音的神府。
同一时间,本是恹恹的蛰伏于神府中如一团薄雾,好像随时都会散去的虚弱魂魄忽然就动了一下。
虽然紫府中的神魂还是和从前一样无声无息死气沉沉,却好歹略略凝实了些。
甚至就连苏音的脸,也和做了微调一般,五官越发美丽夺人。
如果苏言岳在这里,会无比震惊的发现,这会儿的苏音和挂在祠堂里的天衍派小祖画像,不但容貌上越发酷似,就是气质上也渐渐接近……
面容痛苦的少女终于不再挣扎,下一刻就和做了个美梦似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来……
宸久久的凝视着那张精致小脸,伸了伸手,似是想要抱一下,快要触及到娇软的少女时,却又停住——
音音说,不许动手动脚的,不然,就不让自己做她的乖乖了……
可终究忍不住,缓缓靠近苏音,虚虚的探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撑着手肘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宸就和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怎么也看不够,甚至唯恐自己是在做梦,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许是宸的视线侵略性太强,睡梦中的苏音似有所觉,胡乱的伸出手,正好拽住宸的衣领,下意识的往下一拉,嘟哝道:
“老实点儿……”
正好把宸拉倒在自己身旁。
宸顿时不敢再动,缩手缩脚的蜷缩在苏音身边,慢慢闭上眼睛,嘴角边是仿佛得到全世界一般,满足的笑意……
一长一短的轻微呼吸声交错响起,房间里一片温馨。
顺着打开的窗户,点点灵气逸散出去,飘入庭院,又没入地下摆满原石的库房,越聚越多之下,幻化成又一场雨水,洒落花间枝头。
随着雨水落下,整个庭院里不管是应季或者不应季的鲜花,竟先后次第开放,又在最快时间内陨落,更甚者还没等残花褪下,新的花骨朵就争相冒了出来,然后迎来又一个花季……
循环往复之下,苏家庭院里的花竟是足足开了六次!一直到最后,迎来最漂亮的一朵,才算停住。
而要说最神奇的,则是这些植物的性状——
院子里这些花草,竟然全都一夕之间,恢复到了天罚日前没有变异时的最美的样子。
要知道天罚日之后,除了少数的风水宝地,地球上的植物性状上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变,有的是花型,有的是叶子……
就比如说庭院里的芭蕉,因为苏家爸妈出的钱够多,购买回来的是经过精心培育后,最接近变异前的样子的。
可饶是如此,还是和天罚日之前的模样有区别的。比方说,芭蕉叶上有细小红色的针刺,稍不注意,就会扎到。
而现在,那些细小的针刺竟然全都没了……
雨声淅沥中,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地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只两人睡得太沉,竟是都没有听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苏言岳收回手机,冲一直关注着手机状态的苏呈摊了摊手——
不是他不想联络苏音,是苏音那边根本不听电话。
“马上就到了,待会儿你先去房里休息,等我和族长说一声,再送你去玉泉……”
相较于苏呈的伤势,苏言岳最悬心的,无疑还是叔祖苏雪霖。
带着苏呈赶回家里的路上,就接到了族长苏正河好几个电话。
苏言岳担心的什么似的,恨不得飞回广城——
一则赶紧把龙吻石给叔祖用上。
这二则吗,自己找到了个和小祖长得无比酷似的女子,有心想让她假扮小祖的事,怎么也要跟族长商量一番。
一脚跨进门,便有苏家弟子接了出来,更甚者,走在最前面的还是族长苏正河。
看苏正河面色沉沉,苏言岳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难不成是叔祖已经……
“叔叔,叔祖他,这会儿如何?”
苏正河摇了摇头。
苏言岳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哑着嗓子道:
“很,危险吗?”
“不知道。”苏正河叹了口气,“叔祖封闭了雪苑居,我们根本进不去……”
“封闭?”
“对。”苏正河眼中悲色更浓——
虽然前些日子叔祖已经开始封闭雪苑居,可好歹还能瞧见兀坐在雪苑居中皑皑积雪上的身影。
结果就从前天开始,雪苑居上空忽然大雪弥漫,鹅毛大雪绵绵不绝,竟是生生把雪苑居完全遮盖起来。
完全遮盖起来?怎么会!雪苑居之所以四季酷寒,其实是叔祖摆的法阵使然。
可这大夏天的,突然下起鹅毛大雪,还把整个雪苑居都给埋住了,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顾不得再和苏正河寒暄,苏言岳匆匆把苏呈托付给一个门内弟子后,拔脚就往雪苑居的方向狂奔。
却骇然发现,通往雪苑居的路上,每隔几步,就跪着一个白衣缟素的苏家后辈。
分明就是送葬的模样。
饶是苏言岳性子还算沉稳,这会儿也绷不住了,好容易来至雪苑居外,苏言岳终于明白,为何苏正河面色那般沉重,以及大家纷纷跪在外面的原因了——
曾经的雪苑居虽然也是常年积雪不断,却到处是琼枝玉桂,简直和仙境一般无二。更有硕大如银盘般的洁白雪莲盛开其间。
苏言岳印象最深的,就是叔祖白袍曳地,徜徉在雪莲花中的情景。
尽管双目皆盲,可苏言岳却不曾有一次踩着哪怕一片雪莲。
而现在,眼前哪还有雪莲的影子?
入目只见一个硕大的雪白色坟茔!更甚者这会儿,还有更多的雪花落下,让这座坟茔越发高大。
“叔祖!”苏言岳一下跪在地上,膝行着爬向记忆中雪苑居大门的方向,“我是言岳啊,我找到了龙吻石,您开开门,让我进去啊……”
却是一头撞在了雪墙上——
鹅毛大雪分明应该是柔软的,可雪苑居的雪却带着无比凄凉的肃杀之意,在落下的第一时间,化为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多的坚冰。
任凭苏言岳拼命用头撞过去,头破血流之下,竟是一片雪花都不曾落下来。
“言岳,你说,你手里有龙吻石?”倒是紧跟在后面满脸悲色的苏正河脸上一喜。
“叔叔是不是有法子?”苏言岳把身上的龙吻石一股脑儿掏出来,捧到苏正河面前,“龙吻石都在这里,咱们快救叔祖……”
苏正河视线在龙吻石上顿了一下,神情悲喜莫名——
作为和苏雪霖接触最多的人,苏正河如何不知道,自家小叔之所以自造坟墓,封闭其中,并不是因为感应到死期已至,根本就是对世间毫无留恋所致。
不过既然有了龙吻石,说不定真能阻止这漫天雪花……
即便把这些龙吻石都浪费了,可只要有一线希望,苏正河都要试一试。
毕竟要是叔祖真就这么走了,受到巨大打击的不只是苏家,还有华国日益衰弱的道法界力量——
就在刚才,苏正河接到苏珽紧急打过来的电话,说是华国道法界有可能发生巨变……
接过龙吻石,苏正河对着雪苑居的方向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小叔,我等不孝,不敢也不愿,放小叔往登极乐,求小叔再思虑一二……”
多希望上苍能降下灵药,让小叔忘却过往,最起码,不要活的那样痛苦、生不如死……m.χIùmЬ.CǒM
又拉了苏言岳起来:
“我已经传话给族中精英子弟,让他们一起过来,把龙吻石镶嵌于天衍大阵关键的方位之上……”
作为镇派之宝,天衍大阵威力非同寻常,不然也不会在天罚日时用来连接龙脉,催生出撼天动地的力量。
只既为天下第一大阵,想要掌握住天衍阵所有相关阵眼法门,也是难比登天。
从叔祖天罚日后回归苏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有余,族中子弟,至如苏言岳这样天资聪颖的,也不过掌握了大阵运行的十之五六……
好在众人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护住雪苑居,不让它断绝一切生机。倒是并不需要把天衍大阵给摆全。
很快又有几个一头银发的弟子前来。
苏言岳勉强压下内心悲恸,把龙吻石一一交托出去。
很快,龙吻石便被放置在合适的相对应的位置。
随着苏言岳把最后一块儿龙吻石放于阵眼之上,本是无声落下冷冷冰冰的雪花忽然就变了有温度似的,就是飘下的姿态也从容轻盈了不少。
“大阵,运行了。”苏正河紧绷着的神情终是缓和了些,却是丝毫不敢大意——
即便大家用尽全力想要挽留叔祖,可就怕叔祖去意已绝。
龙吻石虽然是奇宝,可要是叔祖铁了心,也没法挡住他离去的脚步……
换而言之,眼下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毕竟,心病还要心药医啊!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就听见一声炸响,苏言岳倏忽抬头,愕然发现一大朵镶嵌着黑边的雪花正朝着最中间阵眼处的龙吻石飘落而下。
都说燕山雪花大如席,苏言岳这会儿算是有了切实的体悟。
可那黑气又算怎么回事?
倒是直挺挺站着的苏正河,脸色变得惨白,“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趴在坚硬的鹅卵石地面上叩头不止:
“求叔祖不要抛下天下苍生——”
一句话甫毕,本是飘飘洒洒的雪花忽然聚成一簇利剑,朝着苏正河兜头而下,那决绝和怨尤就是苏言岳看了也心惊胆战。
至于苏正河,更是一下被雪剑给打的飞了出去。
吃了一噎之下,苏正河不敢再说话。
唯有苏言岳,却好似明白了点儿什么——
当初可不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叔祖才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叔祖心里,他们这些后辈,其实并不算是亲人的吧?
一时心里苦涩不已——
别看叔祖苏雪霖是苏家所有容光的基础,可论起来,却有一个再悲惨不过的童年。
因为天生残疾,叔祖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
叔祖上面已经有了三个三胞胎哥哥,家里本就穷,生下叔祖后,发现本是漂亮的小娃娃竟是胎带的就有严重眼疾。
彼时医生说,倒不是不能看,只是需要花费一大笔巨款。
于当时的苏家而言,能养活几个孩子已经是极限了,再拿钱治疗小儿子,根本无能为力。
一则想要给小儿子谋个生路,二则应该也有逃避的意思,夫妻两人商量后,竟是直接把刚出生三天的叔祖给悄悄丢到了福利院门前。
两人一路哭哭啼啼回家,到了家后又旋即后悔,后来又想把孩子要回来,就又赶去了福利院。
谁知道人福利院说,根本没见过什么孩子……
虽然不知道叔祖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才会一路辗转到了天衍派,但想来一路走来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后来之所以肯回苏家,外人瞧着,是顾念血脉之情,苏家人自己却知道,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叔祖早已对世间无可眷恋,无恨无爱之下,自然去哪里都无所谓……
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作为天衍派唯一确定还存活于世的弟子,苏雪霖肯定也不想天衍派失去传承,才会最终同意重回苏家……
“小悦呢?叔祖的事有没有跟她说?”苏言岳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就去看苏正河——
苏悦是苏正河的女儿。也是苏家唯一一个没有加入天衍派,反而进了娱乐圈的独特存在。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苏悦太蠢,不然怎么可能放弃普通人求都求不到的成为天衍派弟子的机会,反而一头扎入娱乐圈。
只有苏家人知道,其实相较于他们而言,苏悦才是苏家最特别的一个存在。
因为苏悦会进娱乐圈,是得到了叔祖支持的。
换句话说,别看苏悦没有一点儿修道的天分,却是少数几个叔祖记住并给予了最大善意的晚辈。
更甚者从小到大,也就苏悦敢时不时的跑到叔祖那里撒娇卖乖,却丝毫没有惹得叔祖不悦……
因为这个,别看苏悦一点儿修道的天分也没有,在家族中的地位却是相当了得……
“……小悦昨天回来过,在雪苑居外面跪了几个小时,嗓子都哭哑了……”
可即便是苏雪霖面前一直是特殊存在的苏悦,哭成了个泪人,都没能引得苏雪霖半分回应。
“……雪苑居这里太过寒冷,她没有灵气护体,无法久留……”
“那叔祖——”苏言岳简直要绝望了——叔祖这么把他自己封死在雪堆之下,即便自己带来那个和小祖长得极像的小姑娘又如何?
叔祖的态度,根本就是谁都不会见。
情急之下,趴在地上跟着“咚咚”磕头:
“叔祖,言岳求您了,不要丢下岳儿……”
苏言岳是遗腹子,母亲又因难产而亡。虽然苏雪霖一向待人冷淡,苏言岳心里却依旧把苏雪霖当成最亲的人。
这会儿痛上心头,恨不得拿满腔热血化去眼前坚冰雪原。
用力太大之下,额头上很快就有鲜血缓缓淌下。
苏言岳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依旧趴在地上磕个不停。
其他人看苏言岳这样,也纷纷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一时院子中泣声一片,和着飘零的雪花,旋转的悲风,让人不忍卒睹。
一片肃杀中,雪苑居上方彤云却是越集越厚,仿佛天空一口暗无天日的大锅,倒扣在雪苑居之上。
决绝的气势之下,阵眼中的龙吻石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先是一块,然后绵延到其他地方。
下一刻几块儿龙吻石忽然齐齐飞起,在天空中正对着北斗七星的位置撞击在一起。
然后越来越多的龙吻石加入进去,直到最后,一块儿也不剩。
“叔祖——”苏言岳呆了一下,下一刻就明白,能让龙吻石有这样异变的除了苏雪霖,再不会有其他人。
“言岳!”苏正河忽然攥紧了苏言岳的手腕,不敢相信的瞧着空中——
一开始还以为那些龙吻石的碰撞毫无章法,细看之后才发现,分明是天衍大阵的演变阵型。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衍大阵共有七七四十九个阵型,循环往复之下,组成天衍大阵。
苏雪霖眼下分明是要留给苏家一个最后的礼物,那就是完整的天衍大阵。
而随着天衍大阵循环往复,龙吻石中浓重的黑色渐渐被挤压而出,留下里面越发通透晶莹的红色……
眼瞧着红色越来越盛,苏言岳却是越来越绝望——
龙吻石虽是至宝,可里面的灵气包含有龙族毁天灭地的暴戾之气,和天罚日时强大的辐射污染,也就苏雪霖这样境界的人加以炼化后,才能祛除毒素,慢慢吸收。
当然,有了这些至宝,于苏家而言,自然能再出几个强者。
可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说明苏雪霖死意已绝……
任凭泪水在脸上凝结成冰,苏言岳怔怔的瞧着空中的异象——
红色越来越盛,黑色却是尽数没入雪苑居中,还有一点金色坠在黑气的尾巴尖上……
金色?怎么会有金色?
苏言岳眨了下眼睛,定睛看去,那金色却已经和黑气一起没入雪苑居,而几块晶莹剔透的龙吻石也跟着从空中掉落,尽数掉落苏言岳眼前。
摆成了一簇漂亮的梅花形,就如同苏言岳第一次进入雪苑居时,看到的那株腊梅花一般无二……
苏言岳喉头一甜,顿时呕了一大口血出来,溅落在雪苑居冰雪铸就的银色围墙上,不是一般的刺眼。
身形更是跟着晃动起来。
“言岳——”苏正河吓了一跳,忙扶住他,下一刻却觉得有些不对。
实在是不但苏言岳的身子在抖,就是他也跟着左右摇摆。
紧跟着无比惶恐的发现,雪苑居明显颤抖的更厉害。
还没等他想通个所以然,一声巨响忽然传来,却是堆叠如雪山一般的雪苑居轰然倒塌,一个长发如银,铺展在地上、俊美如谪仙的男子正站在仿若龙卷风过境一般,毁的七零八落的雪苑居中间,可不正是雪微真人苏雪霖?
只和平常的无欲无求不同,苏雪霖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中,这会儿正有两道血泪缓缓淌落。
苏雪霖随之一招手,苏言岳就不受控制的朝他飞了过去:
“这龙吻石,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下一刻那双冰冷毫无温度的手就扼住了苏言岳的脖颈:
“快说!”
——
方才那暴躁而绝望冷酷的气息进入识海时,苏雪霖竟然感觉到一丝暖意,甚至金色光点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虽然看不清那个影子的正脸,可苏雪霖就是感觉,那模糊的人影是天衍派小祖,苏音。
“海,海城……”苏言岳被扼的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好大会儿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叔祖,叔祖想去的话,孙儿,陪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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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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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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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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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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