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客气,自己再呛就没品了。吴窥江坐端正,“不喝酒。”
林森当他故意,抄起抹布一甩:“不喝酒怎么谈生意?”
“谈生意是谈生意,没办法不得已就喝两杯。以前玩借酒消愁,现在戒酒了。”吴窥江啧了一声,挺不像个好人地开口,“你不怕我酒后乱性,我还怕呢。”
林森以为钟在御和吴窥江说清楚了,可不想再制造机会,赶紧给他倒可乐,没忘记多加冰块。屋外北风飘,冻死他丫的。
这完犊子的小森林,除了护好了钟在御,根本一无是处。吴窥江敲敲玻璃杯,叮叮作响,“黑白都分不清楚,这是八二的雪碧?”
这两人总是能呛起来,哪怕双方都秉着各退一步的想法。
钟在御不敢去找吴窥江。哪怕他假装不经意地看一眼,吴窥江立即举杯示意。好像那眼里只剩下他,无论做什么,人在十万八千里之外,一门心思都拴在他的裤腰带上。
程鹿试图弥补,“他不喝酒了吧。”
钟在御说:“谈生意好像会喝,平时没闻到过酒味。”
红晕漫上脖颈,缓缓上脸,仿佛喝酒上头。
他想起来吴窥江几次找他,要他嗅一嗅有没有酒精味:“你鼻子灵嘛,来来来,嗅嗅。不是经常嗅林森吗,到我这就不乐意了?我怕喝多了,没分寸。”
吴窥江没分寸,他就有分寸了?开始还认认真真趴着嗅,手臂勾着,脚尖踮着,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胸膛,没有也要来点无中生有。最后一次因为知道自己的心思,见不得人了,就换成点到为止。
程鹿小声地说:“以前酗酒,就是刚出事那会。别看我总是叫他来喝酒,他来我这喝,喝个几杯的,至少有我在,能照看着点。不至于一个人喝没人管,怕他喝死在家里。”
钟在御不知道吴窥江还有这经历,心疼得厉害,倒不心焦了。因为知道对方也喜欢,有了底气,也就有了肆无忌惮的勇气。他猛地摇头:“不喝了。后来呢?”
只有真心喜欢,才会这么关心。没留神的,不知不觉间,恨不得把对方的点滴都问清楚。
程鹿摇头:“不知道,也没几个月吧,突然不喝,从良了呗。”总是缠着他算什么回事啊,他开始赶了,“你去找他啊,问问他,他会告诉你的。”
钟在御哪里敢见他,脚步一转,躲进洗手间。
躲到音乐声响起,喧嚣的人声戛然,演唱会开始了,再躲就是无礼,钟在御才敢出去。大厅内桌子全撤,摆放正好的九十九张椅子,所有人都在看着台上光鲜靓丽的程鹿。
林森在吧台后,看人的目光温柔如水。
钟在御看一眼林森,看一眼程鹿,觉得天仙配。然后就看见吴窥江坐在边缘的一张椅子上,疑他怎么去了那么久,勾了勾手指。
钟在御左右看一眼,仿佛怕人瞧出来这点心思,才颠颠地跑过去:“没椅子了,我去找林森吧。”
他不知道椅子是指名道姓预定的,也不知道吴窥江能有椅子纯属意外。
“是没多余的了。”吴窥江抓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拽,带进怀里。
钟在御忍不住挣扎,像落在猎人手里。吴窥江在他耳边,口吐诱惑:“你看,都这么坐的。”
九十九张入场券,可以带一个朋友。程鹿是情歌王子,乐迷都是情侣,有的分手了单独来听,有的恩恩爱爱,彼此共享一张椅子。
但哪有男孩子坐老男人怀里的,钟在御羞红了脸,坐得挺乖。
程鹿清清嗓子,下面屏声静气,他眯着眼笑:“感谢来自天南海北的朋友们捧场。”
“好了,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多爱废话的人,咱们直接开唱吧。”程鹿说,“不过开唱前——”
他故意拖长音,眼神明晃晃地看过来。乐迷的目光也齐刷刷,与歌手齐力同心。
原本软趴趴地林森立即站直了,隔那么远,仿佛能听见台上强而有力的心跳。
“——先为大家介绍我男朋友。来来来,大宝贝儿,跟大家打声招呼。”程鹿其实很激动,手在微颤,他怕会遭受摔门而去,颇为遗憾地一叹,“虽然现在还没松口。”
原来如此,台下鹊起欢呼,起哄“答应他”,有人带头喊“嫂子”,最后同目光一样,齐刷刷地喊“嫂子”。
程鹿早年就公开出柜,却没听说是为了哪个人。
这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森也不是个甩脸色的人。摔门而去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什么答不答应的,他真想试试。
林森优雅地拿出一盏小小的玻璃杯,到了无颜色的基酒,仰头闷了。放下酒杯的一刹,原本寡淡无味的脸,带了粉红颜色。
口哨声欢呼声鼓掌声,震耳欲聋。
钟在御抬手捂耳,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吴窥江扒下他捂耳朵的手,他随之抬头,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是亮晶晶的浑黑,带着狡黠。
吴窥江问:“当众表白,你也想要吗?”
钟在御受不了那翘起的嘴角,默默重新捂起耳朵,身子倒是很诚实的亲密贴着。他捂了很久,直到吴窥江又扒开他的手,“开始唱了。”吴窥江哄人似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听歌,别闹腾。”
冤枉好人,钟在御想他哪里有,认真琢磨。吴窥江也低头,认真嗅,那分开的一段日子太可怕,明知过去那茬,心有余悸。要口对心、新对口,一遍遍确认。
想了好半天,钟在御回他:“我没闹腾。”
吴窥江答:“没闹腾,这么久是怎么回事。”
钟在御不好意思说,装作认真听歌,盼他别不依不饶,那他真要跑得一晚上无影无踪。
程鹿唱过三首就下去猛撒狗粮,早就做好成功的准备,一掷千金地请所有人喝香槟。
钟在御没喝过,兴冲冲地拿了两杯,给吴窥江,他举起装着可乐的玻璃杯,示意不要。
果然是戒酒了,杯里金光盈盈,钟在御呡一口,心情舒畅,接二连三呡光了两杯。
明显晕晕乎乎,吴窥江问他:“没喝过酒。”
“怎么能没喝过啊,夏天喝啤酒的。”钟在御酒量低,一瓶啤酒就能放倒,“喝菠萝啤。”
“你还吃菠萝呢。”吴窥江喂他喝可乐,用自己喝过的杯,“解酒的。”
不论能不能解酒,身后的人跟酒精似的。钟在御迷迷糊糊一晚,程鹿唱了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他瞪着眼睛找林森,想结伴回家,没捕捉到人影,先叫吴窥江拽走了。
吴窥江给他穿外套,扣严实,带帽子,从来没有这么照顾一个人,心疼北风吹冷了他。拽走手腕往外走,几十步路,也担心迷失方向。
上了车,钟在御没长手似的,安全带也等着他扣。
扣就扣吧,纡尊降贵算不上,自己媳妇自己疼。扣完安全带,吴窥江又扒拉下帽子,露出一张脸,怕他闷坏。
开车上路,因这跨年夜,车流不断,每条路上都有醉鬼。奇怪的是,每个醉鬼都挺亢奋。同样亢奋的还有吴窥江,只有钟在御安分守已。
车一开,钟在御没安全感的扣上帽子,低着头,只露出鼻尖以下。也没翻箱倒柜地找口香糖,分明就在他右手边。
刚才的旖旎暂且偃旗息鼓,有点扫兴。吴窥江不觉得,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瞧着什么都是好的。但不说话算什么?他从来都是主动出击,没话找话:“奶奶怎么样。”
钟在御说:“今天去看医生了,医生说情况稳定。”
没找到突破口,吴窥江又问:“爷爷呢?”
钟在御回:“就那样,不过他年龄大了。”
吴窥江老谋深算:“你怎么样?”
钟在御立即扭头看他,帽子敌不过大幅度动作,一张脸露出大半,有点警惕。什么叫怎么样?陷入热恋中的人容易迷失方向,几个寻常字都能琢磨得花样百出。
吴窥江像个老狐狸:“从上车起你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是刚才在酒吧里把话说完了?”
有人倒是无畏,眼下缩起头。钟在御年轻大胆,热血上头,嘴里可是什么话都敢说:“你喜欢我?”
痴心如火,吴窥江的老房子着火,灰飞烟灭。那目光中的疑问连同情爱都不加掩饰,既是表白,又是献身。他张张嘴,话没出口,先自行呛了。
钟在御惊慌,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又想起还在路上:“先把车停下来!”
吴窥江听话,打方向盘,车猛烈晃动。钟在御坐不稳,又担心他,嘴上骂着怎么不小心,手上小心顺着背。车停下来,眼前黑黝黝一片,只剩下车前灯,与头顶一轮清冷冷的月。
钟在御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哪?”
无措的模样像中了猎人的圈套。ωωω.χΙυΜЬ.Cǒm
吴窥江撸起袖子,露出手腕:“给我带上。”对方大脑放空,他语气恶劣,“我知道你买了,给我的吧。”
敢说不是,就地正法。
钟在御出门没背书包,不舍得让玛瑙在家独自跨年,拆了包装揣在里兜。他拉开拉链,掏出黑绳串着的一枚玛瑙。
这年入冬,他不满十八。
事业在谷底稳当,家庭在遭罪受难。
他收获了独一份的初恋,尝了口传说中的青涩,他看得见眼前的喜欢,看得见背后的荒芜。至少,他秉承初心,想老板值得最好的,便买了这镇店之宝。
锦红再好看,好看不过心上人。
吴窥江压着激发的肾上腺素,剩下这点理智等着心上人亲手带上。玛瑙被体温焐热了,一夜提心吊胆的人手指冰冰凉凉。袢一扣,跟锁上似的。
咔嚓一声,安全带解开。
钟在御脑门上倏地一轻,吴窥江掀开他的帽子,又眼睁睁地靠近。
越来越近的脸和火热的呼吸,覆上脸的手指轻轻刮拉,呼出的气息不知是你的我的,唇都要融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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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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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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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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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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