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窥江真闲,包了售后。
他这次登门,周为并没有太激动。出于拔刀相助的情义,周为期待继续合作的可能性,但他求这位大爷千万别拿投资娱乐圈的水准含糊他,那不叫投资,叫胡闹。
公司装成年轻人颇为欣赏的工业风,隔断是清一色单面茶色落地玻璃。办公室还是不忍直视,镀金弥勒佛供奉在多闻天王的威严画像下,吴窥江纵横金融界的聪明脑子,也想不通。
他干脆看外面。门口进来十多个女人,高个,漂亮得外露,模特走秀。他懒得看时,一抹影子直愣愣、硬挺挺地扎进来。他心间沸腾,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为一瞥,不屑:“哦,最近雇前台,是有点乱,脸面儿嘛。”甩了个大家都是男人,你一定懂我的眼神,“以前只有一个,准备多雇一个。唉,怎么还来了个男的。”
自家的脸,只要外貌形象,其它条件宽松处理,叫钟在御也能乱入。
钟在御和林森为了找兼职,误入一家开在鸽子笼里的学生兼职中介公司。每个明星都想红的发紫,每家中介也想做大做广,找到几个盘靓条顺的小伙子,以退还中介费为诱饵。
他俩商量后,一致认为,那间影院从头到尾都不靠谱。而且那破建筑,指不定哪天就拆了。林森劝钟在御换个工作,还主动放弃,免得自己抢占名额。
这年头,学生还都不在乎两百块,结果最后出场的男生只有钟在御。
谁能想到是要自己面试前台,还是唯一男儿身。同一群踩高跟鞋的女人站一起,各个直逼一八零,这种海拔与身材比例,让他惴惴不安。
钟在御下狠劲捯饬自己,短发服帖,一点棱角毛刺也不见。通身只剩下乖与巧。花红叶绿,衬得清秀胜过漂亮,在红粉中出着俏。
也衬得吴窥江张张嘴,没了词,没了下文。
周为误以为他是嫌乱:“我去让他们换个地儿。”
吴窥江正稀罕,脱口而出:“挺好看。”
这是看上哪个了,周为难得明白,他看一眼还能凑合,两眼就眼花缭乱。
穿着规矩的女秘书进来送水,和外面的女郎一比,她是保守派。
周为问:“怎么还有男的。”
吴窥江拒绝了水,但目光的波及被人精的秘书看在眼里。
秘书微微一笑:“是副总的主意,怕阴盛阳衰,琢磨要不要个男的来试试,是适当的放宽了条件,男女不限,没想到只有一个报名的。您瞧着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是一句问了两人。这女秘书实力不菲,和她接触得多了,连吴窥江也赞叹,难得见到这么玲珑的。xǐυmь.℃òm
周为拿出一副正正经经的派头:“哪有男的当前台,推了吧。”
秘书大胆地冲他挤眉弄眼,这个周为,工作狂加重度直男癌,遇这事就变得蠢不堪言,公司的人情世故都得副总打点,她平时最大的任务就是提点周为,还有能抽他大嘴巴子的至高权限。毕竟周为最擅长一句话把客户的订单气黄,还男女通杀,实属罕见。
周为还是不懂,秘书恨铁不成钢,又朝吴窥江的背影扬了扬俏丽的巴掌脸。
周为恍然醒悟,想起来吴窥江那些传闻,那句“挺好看”恐怕另有所指,差点“噢”一嗓子,得亏秘书眼神充分而及时,立即改口:“看起来也挺好,留着吧。”
能留给你们?吴窥江偏偏不冷不热地说:“挺难看的,别留了,不像话。”
周为和秘书面面相觑,摸不准他的为人脾气,好在处事上可信。秘书调节氛围,俏皮地说:“吴先生中午一起吃顿便饭吧,周总提别找了家私房菜,都吃家常的。就周总和副总作陪,还有陈卿也想跟您见见面。”
吴窥江诧异:“他来了?”
秘书说:“是的,最近来拍戏。”
陈卿成名后,手头资源不少,有那么几部剧是吴窥江参与投资。无意有意,让人觉得是在捧他。而吴窥江这人投戏属于慈善型,最好新晋导演,好多念导演系的都膜拜他。
外人误会,也不是空穴来风,谁叫人类的想象力无穷。
陈卿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拐弯抹角地联系上了周为,经一番提点,是才有了此出。秘书还纳闷呢,这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谁的面子都不能拂。
吴窥江心思飞过去,直言:“我约了人。”
周为和秘书目送吴窥江开车离去。吴窥江找了商场停车,又找了家服装店,以见丈母娘的架势,从头到脚,换了个里里外外。
如此大刀阔斧,大抵是去接小媳妇,把导购小姐吓得不轻。
临走前,导购小姐辛苦地抱着旧衣服追上来:“您还要吗,不如给您包起来吧。”
吴窥江丢了不知多少西装,满柜里都不剩下几套:“不用,丢垃圾桶吧。”
后来导购小姐把衣服抱回家,在小区门口找老奶奶改了裤脚,只花了五块钱,洗都没洗,给刚毕业的男朋友赚了身新西装。
吴窥江出来时才琢磨自己这是怎么了,光鲜像求偶的公孔雀。他琢磨着,可琢磨来琢磨去,心心念念的还是怕钟在御走了。
错过的失望度,大概相当于股票带了一水儿的绿帽。
他一路小跑,打眼便看见人在写字楼一楼大厅里。小身板也在朝外跑,吴窥江收步敛目,心也暂且搁置一旁。
钟在御在打电话,发梢撩了人家不自知,鞋尖与人家鞋尖挨蹭,擦肩而过的瞬间,一眼都没瞧。
林森肺都快被欺诈了!今儿没活,钟在御去面试,他就去做指甲。结果出门不顺,尽倒霉。遇上个女人挑挑拣拣,做了一手的水晶钻,价值三百,封完层,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愣是挑了个气泡。
“你得知道,人都没十全十美的,心上还有窟窿眼儿呢,针尖里挑刺,竟然拿放大镜出来找!一般这种人就是嫌贵要折扣,我也能做主打八折!”林森骂着人,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问,“什么声音?”
钟在御跑到自动贩卖机前买水,咕咚一声,水落下来,他直直弯腰去捡,不知道叫后头跟着的人捡了天大便宜,看去了臀和笔直的腿。
“没事,我买水呢,你接着说。”钟在御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空下来的手拧瓶盖,在长椅上坐下。
“我今早还没喝一口水呢,待会喝。咱说哪了?哦,她不干,非要卸掉,还蹭了一遍保养!你说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又不是说真的丑得看不下去,我看她是嫌自己丑不好意思说,赖别人,白瞎了一上午,我什么都没干,还被倒扣了两百快。”林森咕噜咕噜,渴死了似的,一口气连喝半缸子水,“你那边怎么样了。”
一提,钟在御颓了:“感觉没什么戏,人家都是女模特,就我一个男的。”
林森一语中的:“那你就是1和0,人家论几率,你论弯直性。”
眼前闪过一抹熟悉的健硕身影,钟在御瞬间僵硬:“我看见我们老板了?”
林森赶紧的:“卧槽,快去套近乎,扣子记得多解两,让他拧瓶盖。”
“不是,是晚上打工的影院的老板。”钟在御看见吴窥江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同一台自动贩卖机,同样的矿泉水,是挺巧的,他只有一个想法,“不行,我得赶紧跑。”
林森赞同:“别叫他看见你了。”
钟在御没打辞职电话,就被抓到来别的公司面试,免不了做贼心虚。
吴窥江如看贼。
此贼胆大包天,当着主人的面,试图装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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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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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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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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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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