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青竹营策马而立,一半红甲,一半黑甲,旗帜鲜明。
姜青竹一骑当先,胯下换了一匹上等的红鬃马。
至于先前的那一匹汗血宝马……
在被她连砍了十三处不致命的刀伤后,如今正在军营里被一群如丧考妣的兽医围着伺候。
“小姐,我们真要去剿匪啊?”
一侧,孟倩见到马车临近,忍不住规劝道:
“方圆二百里内的几伙贼寇都躲藏在山岭上,青竹营又都是骑兵,最忌山地作战,硬要剿匪,肯定伤亡不小!”
“接下来我们还要准备冬猎大比,若是死伤太多,怕是不利于小姐争夺王位啊!”
姜青竹义正言辞:
“贼寇猖獗,岂能因我一己之私放任不管?”
“既然骑兵不适合作战,那就下马做步卒,我就不信区区一伙山贼可以挡得住正规军的讨伐!”
“……”
孟倩了解姜青竹的执拗性格,也不再多劝。
她只是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小姐,你这几年一直都在前线带兵打仗,却是忽视了并州境内贼寇的崛起啊!
那可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甚至配备了少许重弩的贼兵,可不是拿一把砍柴刀就敢堵着山路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小土匪流氓!
不过,哪怕姜青竹坚持剿匪,孟倩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毕竟……
根据她对那几伙贼兵的了解,在袭击完羌人部队后,十有八九已经连夜跑到其他山岭上避风头了。
所以,即使那个草包公子从青楼女子阿七的口中真的撬出了什么,这一次剿匪也不会有什么斩获。
孟倩看向马车,认出了那是拒北王本人的车驾。
“呵。”
她不禁低声嘲讽道:
“四公子可真是准备周全,为了保命,居然把王爷的车驾都借来了,”
“如此惜命,何不接着待在紫烟院睡大觉?”
与此同时。
姜青竹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凝重。
对于这一位从小到大都被人忽视的四弟,她是越发重视了:
“能从父王手中拿到名剑朔月,借来车驾,又在短短时间内找到和董飞有牵扯的妓女阿七,从其口中撬出了贼寇的来历。”
“阿倩姐,如果你再把他视为草包,那么在日后的冬猎大比上一定会吃苦头的。”
“……”
孟倩冷哼一声,并没有辩驳。
嗒,嗒,嗒……
马车经过姜青竹身侧的时候并没有停留,只是车厢内传出了一个声音:
“三姐请稍等,容我先上山一趟。”
这不太尊重的态度让孟倩气得直咬牙。
而姜青竹神情不变,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
“好。”
……
山丘上。
完整编制是一千人的羌人骑兵如今只剩下了八百多人。
其中有四分之一负了伤。
在领头校尉多吉的命令下,六百名骑兵策马围成了一个圈,让伤员们躺在内圈中,接受同伴的救治。
一面狼图腾战旗屹立不倒,八百杆锋锐长矛血迹未涸。
从抵达山丘开始,这一伙羌人便彻夜未眠,等着王府给出一个交代。
可等了数个时辰,不但没等到袭击事件的真相,甚至连这支部队名义上的主人都没来问候一句!
只等来了青竹营一次又一次的讨要尸体!
于是当姜青玉掀开一角帘子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数百张压抑着怒火和怨气的面孔。
“我叫姜青玉。”
“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让你们认识我。”
“我承认,自己确实来晚了。”
他的语气很诚恳。
然而,并不会有人买账。
“四公子,我在幽州见过你的画像。”
“请问,你是来帮山下那群人讨尸体的么?”
“如果是,那么你可以回去了。”
羌人部队中,一人策马走出。
那是个三十几岁的方脸魁梧男子,黑马黑甲,脸上怨气未消。
他的战马两侧备了十几柄飞戟,手持一杆丈八蛇矛。
矛头刺穿了一具贼寇打扮的尸体,并将其挑在半空。
姜青玉瞥了一眼。
不用猜也知道,那一具尸体的身份是青竹营的副将董飞。
“你是多吉将军吧?”
他看向魁梧男子:
“先天第一品命星境巅峰,在凌晨一战中一人挡下三位同阶高手,并杀其一,退其二。”
魁梧男子微微抬头,脸上却没有一丝傲然:
“不用夸我。”
“我的兵在并州境内遇袭,死伤小半,我们需要一个交代!”
“否则,我们将不会陪你参加冬猎大比!”
姜青玉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本公子问你,如今你麾下能战者尚存几人?”
上来一句慰问都没有,反而问剩了多少战力……
如此不近人情的做法让八百多名羌人骑兵一个个都火冒三丈,一个个都朝着姜青玉怒目而视。
“呸!什么废物公子!”
“我们赶了几百里路来帮他参加冬猎,路上遇袭伤亡数百人,他没有说一句安慰,也没有送来一株草药,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部队剩余战力?”
“对待自己的兵都那么冷血,也想让老子给他卖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呸,老子才帮他抢王位!”
……
在部下议论纷纷的时候,多吉同样面有不愉:
“四公子,羌族男儿只要不死就可以爬上马征战杀敌!”
姜青玉取出名剑朔月,又问了一次:
“负伤者不计,保留完整战力者有几人?”
此言一出,羌人们更是怒火难消了。
“呸,这个草包怎么一直惦记着部队战力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做人冷血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以为我们还会帮他打仗吧?”
“痴人说梦!”
有几人甚至骂骂咧咧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多吉瞄了一眼朔月剑,认出了此剑的来历。
碍于拒北王的威严,他不情愿道:
“加上我,共六百七十八人!”
姜青玉扫了一眼众人,在心中默默清点了一下人数,并粗略计算了一下伤亡情况。
然后,他对这一支名义上属于自己的部队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抽出七十八人留下,照顾伤者。”
“余者六百骑,跟我走。”
此言一出,多吉恼火的神情顿时微微一滞:
“去哪?”
他下意识问道。
姜青玉伸出一只手,指着一名骑兵高举的狼图腾旗帜,口气严肃而壮烈:
“去杀人!”
“去为死去的一百三十四位兄弟报仇!”
顷刻间,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羌人骑兵们脸上的表情也都从怒火难消换成了不敢置信。
多吉双眸死死盯着姜青玉,眼神询问。
然后,他见到姜青玉又点了一下头,以此证明自己并没有听错。
砰——
于是多吉凶戾一笑,把蛇矛上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下一刻。
只见没有一声命令传出。
但却有五百九十九名骑兵整齐策马而出,挥着马鞭来到了马车的两侧,列阵而立。
加上多吉,正好六百人。
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所有人骑兵都是一声不吭,紧握长矛。
随后,姜青玉放下帘子,下令道:
“出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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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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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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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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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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