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掌中娇>第 44 章 第 44 章
  有陈邵在,相当于代表陈家人出面,傅挽梅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改口:“还麻烦你们亲自跑一趟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陈邵答的彬彬有礼。

  可傅挽梅和陈邵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货色,做足了表面功夫也就不愿再多搭话一个字。

  他垂眸看向陈喋,轻声讽她:“没脑子,还得靠你哥。”

  陈邵替她处理完那些人便也没在医院多待,他嫌晦气,不愿在这种事上瞎凑热闹,很快就走了。

  陈喋转身问朱奇聪:“闻梁人呢?”

  “我也不知道。”

  陈喋抬眸:“什么?”

  “我刚刚处理完股东会的事,今天也没怎么见到闻总,他手机应该也没电了没来得及充上电,刚才给他打电话是关机状态。”

  陈喋当然知道闻梁这会儿手机打不通。

  也猜到了忙碌一整天肯定没时间顾及手机有没有电。

  闻怀远去世的消息传的很快。

  料峭早春的晚上,陆陆续续有许多从前的朋友以及合作伙伴前来慰问,傅挽梅一一招待着也没时间顾及陈喋。

  可却迟迟不见闻梁踪影。

  他不在,陈喋没理由在医院继续待下去,又给闻梁打了通电话,依旧是关机提示音。

  陈喋起身,打开楼梯间的门走下去。

  她始终低着头,情绪低荡,提不起精神,直到楼道里忽然一声惊呼:“陈小姐!”

  陈喋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看到张嫂了,大概从西郊别墅搬出来后她就再没见过张嫂。

  她看上去老了些,两鬓白发更多,这会儿见到她表情还有点难以置信,片刻后便快步走上来,拉住陈喋的手:“您也是来看老董事长的吗?”

  陈喋一顿:“我来看看闻梁,但是他现在没在医院。”

  “哦。”张嫂握着陈喋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垂下眼,“少爷这孩子命苦,他10岁那年夫人走了以后我就没怎么见少爷笑过了,尽管从前小时候他也不爱笑,可夫人走后就更甚了。”

  楼道这安安静静,感应灯亮了又灭。

  “好在后来您来了,我才见少爷没像以前那么沉郁了。”张嫂摇着头感慨,“你们可得好好在一起下去啊。”

  陈喋怔愣片刻。

  明白张嫂如今在这看到她大概是以为她和闻梁和好了,陈喋也没多解释,而是轻声问:“您这么晚怎么也过来了?”

  张嫂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太太让我送东西过来,送完我就走了。”

  “那你先送上去吧,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回去。”

  张嫂应了声,很快就上楼送了东西回来。

  两人好久没见面了,张嫂还显得有些拘谨,没再继续刚才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她侧头看了陈喋一会儿,笑了笑:“我前不久还在电视上看到你。”

  “那个综艺吧,《一日三餐》?”

  “对。”张嫂点点头,“我女儿特别喜欢看。”

  陈喋笑起来,抬手按亮楼道的灯,淡声:“张嫂,您给我讲讲从前闻梁的事吧。”

  ***

  闻梁的生母叫沈云舒。

  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云舒”。

  沈云舒出身在一个普通家庭,但也能算上是书香门第,父亲是大家的教授,母亲则是高中老师,在当时都很受人尊重。

  沈云舒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从小到大,她读的是“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撞壁叮当响”、是“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低苦作言”。

  她心中梦幻憧憬,不落实地,是个彻底的浪漫主义者。

  在那个年代,好多女生的另一半都是由父母亲戚介绍相亲认识的,沈云舒父母也给她介绍过,是一个搞科研的年轻男人。

  沈云舒只看了眼照片,便拒绝了,理由也很简单,没有眼缘,她也不愿意再去见一面聊一聊。

  她自己开了家花店,周末去福利院看孩子们时花店便要关门,她不挂“暂停营业”的牌子,而是自己用隽秀的字体亲笔写下的“花店今天不开,花还在开”挂牌。

  她还会自己做衣服,她喜欢旗袍,总自己做,侧边开叉,走路时一条长腿隐现。

  沈云舒在当时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少同龄女人在暗地里嘀咕她,嘴上看不爽,可心中却也羡慕她如此恣意。

  后来,沈云舒22岁,她遇到了闻怀远。

  年轻时候的闻怀远容貌俊朗,行为举止也都非常绅士,他那时候便自己创业,拉了赞助,建成了温远集团的雏形。

  可他又不死板,他很有趣,他会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邀沈云舒一块儿去看电影,也会拿着赚来的第一桶金带沈云舒去最贵的西餐厅吃牛排,他还喜欢给沈云舒买旗袍,等她换上后夸张的夸她如何漂亮。

  沈云舒很快就彻底沦陷,无可救药的爱上闻怀远。m.xiumb.com

  她觉得他们就是天作之合,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恋爱不久,沈云舒带着闻怀远去见了父母,但她没想到却会受到父母强烈的反对。

  父母用这些年看人的能力认为闻怀远不是那个能共度余生的良人,可他们也无法去跟沈云舒分条说明,只能说闻怀远的心思不定,太过活络。

  沈云舒认为是父母太过死板,不顾父母的反对便直接和闻怀远领了证结婚。

  婚后,两人恩爱非常,一同出入各种场合,西装配旗袍,被众人赞颂。

  再往后,温远集团出过一次融资问题,而沈云舒也在这时候怀上了闻梁,她把自己的花店卖了,卖来的钱就存在银行卡里给闻怀远,而自己则开始留在家中休息,准备待产。

  沈云舒是个浪漫到骨子里的人。

  即便孕期反应很大,吃了就吐,整宿睡不着觉,到后期肚子就变得很大,她又细胳膊细腿的,站一会儿就累的不行。

  可沈云舒从来没觉得难受过,她特别开心,尤其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

  她觉得这是在孕育她和闻怀远爱的结晶,而孕期的反应则是结晶孕育过程中的一点点坎坷,以供未来回想起来可以更加难忘而富有意义。

  她摸着肚子说:“怀远,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闻怀远刚刚应酬回来,抬手扯着领结,闻言手停顿了下,侧身看了她一眼,“嗯”了声后就走进了浴室。

  沈云舒沉浸在自己小天地中,没注意到闻怀远的眼神。

  到后来,沈云舒忆起从前,她不确定闻怀远到底是何时拈花惹草的,但能确定从那么早的时候闻怀远就已经不再爱她了。

  沈云舒心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没了,那点幻想也都颠覆了,对沈云舒来说打击是幻灭的。

  她开始和闻怀远无休止的争吵。

  温远发展如日中天,闻怀远渐渐为了躲她也不再回家,闻梁小时候经常看不见他。

  沈云舒整个人都衰败下来,她是为爱而生的,执拗固执,闻怀远一走,她就再没了寄托,就连个吵架的人都没了。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没再亲手为自己做一条裙子,也没心思去认识新的人,花店早就卖掉,就连父母都在前一年相继生病去世。

  她像只困兽就被困在了闻宅里。

  后来,闻梁日日长大。

  一次晚上闻怀远终于回家,可一回家沈云舒便又和他吵架,他一气之下便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那天之后,闻梁放学回家。

  沈云舒难得在厨房忙碌,见他回家笑着端着一盘甜品出来,揉了揉闻梁的脑袋:“阿梁回来啦。”

  她把做了一下午的甜品放到闻梁嘴边,笑着说:“尝尝看好不好吃,妈妈刚学的。”

  烤的金黄的小蛋糕上面还洒了一层糖霜,奶香扑鼻。

  闻梁张嘴,刚要咬下去,沈云舒忽然把那块蛋糕丢在地上,糖霜洒了一地,她又疯了似的把盘子上剩下的那些一股脑的也都倒到地上,拿脚踩,然后抱着闻梁痛哭失声。

  沈云舒让当时在闻家做饭的张嫂把地上的蛋糕打扫干净,从那天之后再没有人再提及这件事。

  就连闻梁也没有。

  他甚至都没问沈云舒为什么要把蛋糕丢掉。

  可沈云舒每次看着闻梁的眼睛,却总觉得他什么都懂,她不敢看闻梁的眼睛。

  这些故事对陈喋而言是冲击性的。

  她从来没想过这背后的故事会是这样让人心生寒意。

  “那后来呢?”陈喋问。

  “后来啊。”张嫂看向前方,回忆起从前,“没过几天,太太就服药自杀了。”

  “之前那次,她是不是想……”陈喋声音都有些颤,“想和闻梁一起……”

  她没说完,但张嫂也已经听懂了,点点头:“是,但是最后还是没忍心。”

  ***

  后来那一天闻梁回家,家中空荡荡,沈云舒也没有出来。

  他忽的心头一顿,像是有心电感应,丢了书包冲上楼。

  他不知道该说自己赶上了还是没赶上。

  沈云舒已经吞药了,可他也算是见到了沈云舒最后一面。

  从前光鲜亮丽,满腹诗书,又总爱打扮穿着旗袍,往街上一走就能吸引无数人惊羡目光的女人,现在脸色煞白躺在床上。

  她到后来几年都不喜欢穿旗袍,一穿上旗袍就让她想起从前和闻怀远相爱时的时光,于是索性就不再穿了。

  沈云舒因为药物反应整个人都蜷缩着,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来。

  而后朝闻梁招了招手,她费劲地半支起身子,把闻梁轻轻抱进怀里。

  “对不起,阿梁。”她说,“妈妈不是故意的。”

  闻梁被她紧紧搂着,她脖子上的汗沾在他脸上。

  她没说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道歉,可闻梁却似乎听懂了,他低下头,张开手臂回抱住沈云舒。

  “没关系。”闻梁说。

  沈云舒红着眼眶看她,用力点了点头,又是一声“对不起”。

  最后弥留之际,沈云舒没法再抱他,倒在床上,颤声和他说话。

  “阿梁,妈妈好像生病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到后来,沈云舒声音很轻,说不清到底是说给闻梁听还是说给自己。

  “妈妈这辈子,过的都太理想了,栽在这上面,可再给我一个机会重新来过,我也宁愿再理想一次。”

  “人啊,还是有些东西需要坚持下来的。”

  沈云舒说完这句话便咽了气,走了。

  再后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家里的佣人发现沈云舒吞药自杀联系闻怀远,张嫂跑上来捂住闻梁的眼睛把他带出去。

  堰城商圈震动,唏嘘不已,再后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

  医院外车很堵。

  停车场已经满了,外面一溜长队一直到外面小路水泄不通,汽车尾灯连成一片通红的灯光。

  张嫂轻轻拍了拍陈喋的背,叹息一声,问:“陈小姐您怎么回去?”

  陈喋没回答,反问:“你现在回家吗?”

  “嗯。”张嫂指了指旁边的公交车站,“我坐八路,直达。”

  “嗯,那您先走吧。”

  陈喋跟张嫂道别。

  八路公交车很快就到,她看着张嫂上车后才收回视线。

  没地儿可去。

  现在回家的话又觉得好像漏了什么,不舒坦。

  陈喋站在医院门口吹风,手机响起来。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自从之前分手后,陈喋把他联系方式删了后就一直没再设过备注了。

  她心尖儿一跳,立马接起来。

  刚一接起就听到那头点烟的声音。

  陈喋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闻梁抽烟的模样,人懒散着,烟叼在嘴里,按下打火机,猩红火光照得瞳孔乍亮一瞬,然后他两颊微凹,深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烟,笼住眉眼,影影绰绰。

  “找我?”他问。

  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嗯。”陈喋也跟着平静下来,“你现在在哪?”

  那头静了静。

  然后闻梁说:“你家楼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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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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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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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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