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粮的是王义深,不止押海路,而是一路押到东平府。
(王义深,原陈孝忠部下,红袄军的老人儿,山东的土著,人地两宜,相关详见第五十九章《秋风起,淮东变》)
后半段的路,单靠张氏兄弟,吴浩并不放心,尤其是,进了东平府境,并不代表就能进东平城。
黄河在东平城西十余里外流过,而东平城在重围之中,所以,还有个“最后一公里”的问题。
幸好,其一,围城半年,蒙古人也熬的两眼发黑,而东平城援军、饷道早绝,蒙古人的心多少也懈了,所以,侦巡不如头两个月那般严密了。
其二,木华黎“围三阙一”,“阙”的这一面,正正是北面。
木华黎从未做不计代价强攻的打算,逼反时全部后,更进一步打定了长围的主意;不过,此时,蒙古人的战争资源,还远不能同后来忽必烈围攻襄阳时相比,对于蒙古人来说,围上六、七个月,就算“长围”了。
(忽必烈可是围了襄阳六、七年,说到底,彼时,蒙古人已经消化了大半个中国,获得了取之不尽的战争资源,可以没完没了的同南宋耗下去;反观南宋,此消彼长,战争资源愈来愈少,愈来愈力不从心。)
“围三阙一”,给守军一线生机,一般来说,可以有效瓦解守军的固守的意志。
问题是,“阙”哪一面?
首先,不能是南面。
这是不消说的,金廷在南面,“阙”了南面,守军未必弃守,粮食和援军先进来了。
东平城南,就是梁山泊,地理太过复杂,如果撤围,没法子做到无死角的侦巡、监控。
其次,也不能是东面。
东平府位处山东西端,整个山东,都算东平府的腹地,山东的地方势力,譬如严实、张林,都在东平府的东面,虽说金对山东大部已失去了控制,但又怎晓得这班地方势力不会同山东行省勾连?毕竟,金还是他们的朝廷嘛!
再次,也无所谓西面。
东平城的西面就是黄河,天然设限,蒙古纲若弃城,往哪儿走也不会往西走——不过十余里路,蒙古铁骑一个冲刺就到了,干嘛呀?送过去好让你们将俺们都赶下河去?
所以,只能“阙”北面了。
但很显然,北面对于东平守军来说,吸引力不大,原因也简单:若往北走,想过河南,得绕一个大圈,金军的机动性,远不及蒙军,绕这个大圈子,随时有被蒙军截住的可能。
这一层,蒙古人也是晓得的,因此,几个月下来,对于北面的侦巡,不知不觉的就松懈下来了。
十数海船的粮食,在滨州宁海镇换装河船后,很按兵不动了些日子,确定了以上情形之后,方始启程,溯流而上。
在此之前,派人潜入围城,面见蒙古纲,确定了粮食入城的具体计划:
暗夜卸船,东平城不开城门,事先在北城墙根儿凿出几个仅容一架独轮车通过的小洞,到时候,粮食就从这几个小洞入城。
独轮车以及车夫,都出自东平城。
就这样,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以一条废弃的河道为掩护,数百架独轮车,犹如一条长长的“蚁线”,将十数船粮食搬进了东平城。
整个过程,蒙古人一无所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发觉情形不对。
东平城头,欢声雷动,守军指着蒙古人,跳脚笑骂,将一把把的白米,望空抛洒下来。
开始的时候,蒙古人还以为守军不过是在浪费一点最后的存粮打心理战,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米是新米!不是陈米!
木华黎得报,惊怒交集,派出大批侦骑,四出探查,很快便在那条废弃的河道边发现了车辙和沿途洒落的白米,循迹而去,终于确定了城内的新米是打哪儿过来的了。
对方竟自北边儿由黄河将粮食运了过来,真正是万万没想到!
木华黎虽然惊怒交集,却未随便处分相关属下,毕竟,这件事的最大的责任者,其实是自己,他很快冷静来,仔细分析:
虽不晓得运进东平城的粮食的具体数量,但看车辙和米迹,一定不是个小数,靠这批粮食,东平守军再撑一两个月,没有任何问题。xiumb.com
己方呢?饷道艰难,莫说没法子再撑一二月,就目下,儿郎们已是疲态毕露,此时若有什么黄陵岗一类的硬仗要打,就难有黄陵岗一役时的把握了。
既如此,强撑下去,已没有意义,先撤军,容后再举罢!
蒙古人解围而去,非但东平城内欢声雷动,南京(开封)城内,也是一片欢歌笑语,庆贺“东平大捷”的表章,雪片般递了上来。
也有尴尬的,主要是之前蒙古纲请“移军于河南”、参与朝议的那班大臣,不论主张弃城的还是坚守的,都尴尬——即便主张坚守的一派,也是认为“纲心已摇”,该换人“规画军食”。(详见上一章)
言犹在耳,人蒙古纲自己就把“军食”给“规画”出来啦。
宁不尴尬?
而这批“军食”到底是怎样“规画”出来的,蒙古纲自然不会对他的朝廷说实话。
之前,运粮船队入城者,有二,一个是益都府的代表,一个是淮东的代表,代表淮东的这位,名叫苏益,是王义深的一个亲信,胆大心细,能说会道,他如是对蒙古纲说:
俺们吴制帅,深体“唇亡齿寒”之义,晓得山东若陷于蒙古,淮东立即压力大增,可是,这个道理,俺们朝廷里头,可不是人人都懂的,所以,此事若曝露了,必定有人攻讦吴制帅“资敌”,所以,此事若曝露了,吴制帅一定是不会承认的,所以,此事万不可曝露啊!
所以,您老就不要对您们朝廷说这个事儿了,密奏也不要,好不好呢?
蒙古纲心说:还用说?我干嘛要将功劳让给敌国的大员?
于是,一口答应:好、好、好!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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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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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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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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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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