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望见,岸边十余人骑,中间一骑,骑士英姿飒爽,竟是杨妙真。
此娘子“郊迎”郎君也。
吴浩不由讶然,他传令之后,立即结束上路,并没有派快马先行报知楚州方面啊?
杨妙真如是说,“不盈南下射阳湖,我晓得你必会立即赶回楚州的,在这儿等了小半夜,果然。”
说罢,嫣然一笑。
吴浩不由感动,伸出双臂,将杨妙真揽入怀中,用力的抱了一抱;本还想印上一吻的,但考虑到这是十三世纪,算了。
但杨妙真猝不及防,已是满面红晕,幸好天色未大明,旁人看不大清楚。
两造的部下,拼命忍住,不敢笑出声来。
收摄心神,杨妙真安慰吴浩,“不盈不是莽撞的人,他既敢孤身入射阳湖,自然有他的把握,他的智慧,你尽知的,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吴浩握着杨妙真的手,望着涛涛的河水,叹口气,“再有把握也是行险,我不是不能行险的人,端看有无必要?不盈此行,我不以为有足够的——”打住,“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过河罢!”
杨妙真点头,“嗯!”略一顿,“对了,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说的。”
“什么事?”
“待不盈自射阳湖回来,再跟你细说。”
啊?这是什么路数?
吴浩微愕,但听杨妙真的口吻,虽曰彼时“细说”,但显然并无此时“简述”或“预告”之意,想来不是公事,娘子不欲此时以之干扰郎君的心神,于是,也就不追问了。1
吴浩派了好几拨人,守在射阳湖口,一有动静,立即快马回报楚州。
一天过去了,没有动静。
两天过去了,没有动静。
吴浩坐卧不宁,终于耐不住了,不顾杨妙真的劝说,自己带了人,直奔射阳湖口。
距离射阳湖口还有十余里地,远远便望见,一小拨人马,迎面疾驰而来,吴浩目力极佳,其中一人,身上虽是行装,头上却是桶子样抹眉梁头巾,不是展渊,又是哪个?
他大喜过望,双腿用力一夹,拍马迎上,大声喊道,“展不盈!你个——”及时将“王八蛋”三字咽了下去,换成一声惊喜交加的“唉!”
展渊大笑,勒定缰绳,滚鞍下马,拜伏于地,“展渊擅作主张,向大帅请罪!”
吴浩一跃而下,急趋数步,将展渊搀了起来,上下的打量,“欸!我说,没少了哪个部件罢?”
“没有!”展渊含笑,“非但没少,还多了些!”
“哦?”
展渊指一指马上的一个包袱,“多了些鸡头、菱角、鱼干——都是射阳湖的土产!”
“鸡头?”
“哦,就是芡实,土人之土语。”略一顿,“可是好东西!射阳湖有‘鸡头、菱角半年粮’之说呢!”
看来,“劝降”或有成?
“欸,不盈,我不晓得说你什么好!”略一顿,“先不说了,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回到楚州,展渊只喝了杯茶,风尘不洗,二人即独对长谈。
吴浩还是先把展渊埋怨一顿,“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
吴浩的焦急牵挂,尽在展渊眼里,他何能不感动?但二人肝胆相照,生死相托,独对之时,什么客气话都不必多说的,反倒含笑着微微摇头:m.χIùmЬ.CǒM
“这样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一定没有第二次;不过,这一次,冒些些风险,一定是值得的!”
“你——唉!好罢,先说这一次!”
展渊喝了口茶,从头说起。
“得报船厂被袭,我立即赶往喻口,到了一看,咦,大有古怪啊?”
“毁了一个船坞,烧掉了三条船,这个损失,不大不小;而可怪者,一共有三——”
“其一,我本来以为,整个船厂,必然一片狼藉,然除了那个船坞和那三条船之外,其余的,皆井井有条,问船厂的人,说是原来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就好像除了一个船坞和三条船之外,其余的,袭击者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生怕踩到似的,岂不可怪?”
“其二,袭击者未抢掠任何钱帛。”
“其三,袭击者没杀一个人;只有一个船工被打破了头,不过,伤的也不算太重。”
“袭击者到底想干什么?咱们谁也没有想到船厂会被袭,船厂本身,没有兵备;最近的涟水驻军,也在七、八十里之外,他们其实是有足够时间,将整个船厂,洗劫一空,然后付之一炬的。”
“问船厂的人,袭击者何方神圣?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皆不得要领,只晓得是自马逻港上来的。”
“马逻港?我当时便想,莫不是射阳湖人?”
“一回到楚州,便有一个叫做路季的鲜鱼行商人投书,说有极紧要事项请见禀告;同时,随书送了一筐蟹进来,说,这筐蟹出自射阳湖,新鲜的很。”1
“两下里一凑——这就有意思了。”
“于是,我接见了路季。”
“路季说,有人给了他一封信,请他设法转呈通判相公——”一边说,一边递过一张纸来,“喏,就是这个了。”
吴浩接过,展开,只见上面寥寥数字,“拜上通判相公:误犯虎威,窃所未安。”没有落款。
字很大,笔画朴拙,犹如蒙童。
“路季说,”展渊继续说道,“写这封信的,是个什么人,他也说不好;不过,我若想见他们,他可以居中联络。”
“我笑问:你店里的鱼蟹,都捕自何处呢?”
“路季答:一向出自射阳湖的。”
“这就明明白白了:袭击喻口船厂的,确是射阳湖人。”
“我便说,好!这个面,倒是不能不见;而且,不劳他们移玉,我自己进射阳湖见他们!”
“路季一听,脸色就变了,”展渊继续说道,“我晓得他误会了,以为‘不劳他们移玉、我自己进射阳湖见他们’是要进剿的意思,乃笑说,‘你莫误会,我是一个人进射阳湖——连个书童都不带!’”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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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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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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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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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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