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便见大理石砖地上尚未清扫的血迹,她大吃一惊,“这……这怎的了,怎么有血?”说罢双眼含泪,直扑到平南侯腿上,“老爷,老爷,您……”
“不是我咳的血,是我教训煜哥儿,他吐的血,”平南侯已平下心绪,语调淡淡的。
周氏微愕,回头又看了眼那摊血,捂着帕子道:“还不快扫了!”说着站起身,搬了张官帽椅来坐在平南侯旁边,苦口婆心道:“你好端端的又同煜哥儿置什么气呢?太医说了你要静养,他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你别同他一个孩子计较呀!”一面说一面轻抚他的背。
“呵,孩子,”平南侯冷笑一声,这便将方才的事同周氏说了。
周氏心中窃喜,她就料到父子二人必要为这个反目,于是她又添一把柴,道:“煜哥儿确实愈来愈不像话了,方才张嬷嬷过来说,他又要纳妾,纳他院里那两个侍奉的丫头,我想着这都纳了十二房了,再纳妾,成什么样子,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的哥儿都是这个教养,于昭儿峥儿和嵘儿的名声也不好,”说着叹了口气,用帕子掖了掖鼻尖,“可惜我不是他亲娘,他不愿听我的,我说几句他还以为我要害他呢!”
平南侯一掌拍在藤椅扶手上,“他还要纳妾?了不得,了不得,他是要把侯府翻过来,再把我们作践成京城的笑话!”
“老爷,您别动气呀!”周氏抚着平南侯的胸膛,命淡雪道:“快去沏盏菊花茶来。”
淡雪应是下去,不多时便用甜白瓷盖碗端上一盏菊花茶,周氏接过服侍着平南侯喝了,道:“有些话,我说出来怕侯爷您误会,可也不得不说了,若任由二哥儿这样作践府里,我真怕有一日侯府都叫他作践没了,我是侯府主母,自然要为府里着想,又是昭儿的母亲,自然也为昭儿多想些,论才气,昭儿是比不过他,可昭儿心善,这些年侍奉在你身侧,他的孝心你也瞧见了,最要紧的是,他稳当,从不做出格的事儿,他便不能把侯府如何撑起来,也至少不会败家,您说呢?”xiumb.com
周氏说着,眼睛始终注视着平南侯,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见他并无反感,心知此事成了八分。
“你说得不错,昭儿确实稳当,”平南侯道。
“是呀,况且蓁蓁肚子大了,要生下个男孩儿,咱们又有孙子抱,煜哥儿却迟迟不愿娶正妻,要等抱他的孩子,不知要等到几时。”
平南侯连连颔首,“我已不指望他娶妻生子了。”
周氏心里乐开了花,亲自剥了颗葡萄送到平南侯口边,“吃个葡萄润润嗓子,再别想那些烦心事,养病要紧。”
……
却说秦煜抚着胸口,沿着游廊踉跄着往听风院走。廊下灯火通明,将他照得清清楚楚,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死寂,唇角两抹鲜红,真如鬼魅一般。路过的婢子见了,有的悄悄躲开,有的上前颤声问:“二爷,您受伤了么?奴婢搀您回去吧?”
秦煜置若罔闻,此刻他脑子里只回荡着平南侯骂他的话,什么逆子,克死生母,不配做他平南侯的儿子,那些话,远比那几下军棍伤人。
浑浑噩噩回到听风院门口,燕儿来开了门,原本因着要做秦煜的妾室,她含羞带嗔的,抬眼一看秦煜的脸色,她吓呆了,忙上手来扶,“二爷,您怎的了?嬷嬷,嬷嬷,二爷受伤了!”
院子里的婆子婢女们听见这声儿,都跑出来,搀的搀,扶的扶,去请大夫的请大夫。
不多时秦煜便被安顿在他自个儿床榻上,衣裳褪下一半,露出那青得发紫,肿胀不堪的后背,张嬷嬷和燕儿等人见了,都倒吸一口凉气,尤其张嬷嬷,泪花在眼里打转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秦煜却道:“小事而已,我离开那会儿有消息传回来么?”
张嬷嬷知他指的是衙门和城防营的消息,她摇头道:“能有什么消息,唉,哥儿还是先顾着自个儿吧!”说着便命燕儿拿金疮药来。
药拿来还没涂上,便见李太医赶来了,几人忙让出道,请他为秦煜看诊。
李太医为秦煜看了伤摸了脉,说他身子骨健朗,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内伤,于是写了个方子,命燕儿好生煎了药来,当即服下,往后每日三帖,服两个月便可大好。
张嬷嬷送李太医出门,向他细问了伤情以及忌口等,再回来时,便见秦煜背上已涂上药了。
她向燕儿投去赞许的眼色,示意她退下,而后自个儿坐在床边脚踏上向秦煜道:“你要纳妾,纳了燕儿还罢,她伺候你也算尽心,往后把她留在身边,别往锁春居那儿送了,雀儿呢,懒散些,又不大细心,她便送去锁春居跟姨奶奶们一块儿住吧,”一面说着,她一面拧了帕子,为秦煜擦拭嘴角的鲜血。
“随您的意,”秦煜淡淡道。
张嬷嬷看着帕子上那片红,又唉叹一声,将帕子丢进银盆里,“往后老奴再不督促您去看老爷了,您离他远些兴许还没这事,只是今儿为何打得这样狠,该不是老爷知道你要再纳两房吧?夫人也真是,老爷在病中,这事儿为何要说给他?老奴多句嘴,夫人让三爷和三太太常年照顾老爷,免不得还在他跟前吹耳旁风,您这六年来,与老爷隔得愈来愈远,怕是她们母子作怪。”
秦煜听到这儿,脑中灵光一闪,忽明白了什么。
他原先百思不得其解那字条上为何要他纳妾,平南侯的政敌管到他床上来了,如今看来,要他纳妾,最得利的似乎是周氏,对了,就是周氏!
诱他做这两件事,而后挑拨他们的父子关系好让她儿子上位,周氏真是好计谋,好耐力啊!不声不响蛰伏六年,抓住机会便给他致命一击,小瞧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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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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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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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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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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