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站着的张嬷嬷忙快步来到门口,掀帘入内,屈身回禀道:“二爷,老奴去时,三爷的奴婢春杏正与秋昙打闹。”
“打闹?”秦煜冷笑,自己转着轮椅来到秋昙身边,目光紧盯着她额上那块青紫,声口禁不住冷厉了些,“她上半身绑得牢牢的,怎么跟人打闹?”一面说一面靠近了秋昙,不顾她身上的污渍,亲手小心翼翼为她解开麻绳,再一圈圈地绕开,动作十分轻柔。
见此情形,在坐之人无一不惊,老太太还稍好些,当初秋昙卧病在床时她便见过自己这孙儿的痴心了,而平南侯和周氏眼中的秦煜,是个脾气古怪,不尊长辈,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今见他为秋昙做到如此,都有些恍惚。
秋昙羞赧地咬了咬唇,偏头望向秦煜,只见他的眼神坚定,仿佛在安慰她不必怕,她心里忽而也有了底。
“那打人的奴婢,唤春杏的,我记得,”秦煜为秋昙解下麻绳,便随手扔下,冰冷的凤眸忽而对准了周氏,“她原是母亲屋里伺候的,有一回我撞见她同旁的丫鬟嘲笑我腿残,便请母亲把她赶出府,不知怎么人还在府里,还又来冲撞我的人?”
老太太和平南侯齐齐看向周氏,秦煜的腿残,连当爹当祖母的都讳莫如深,自容不得一个丫鬟嘲讽。
周氏忙起身,低着头向老太太和平南侯解释:“母亲,老爷,当初那丫鬟同我说的是她惹了二哥儿不高兴,究竟怎么惹的也没细说,我便没想到那一层去,毕竟好些奴婢也都怕二哥儿,若早知道她这样冒犯主子,我早将她撵出去了,”说着便喊孙妈妈,“你去,让春杏她老子娘把她领出去。”
孙妈妈在门外应了声是,立即退下去办差了。
因春杏是秦昭的奴婢,两人也有过肌肤之亲的,他便想站起来替她说话,可才张口便教周氏一个眼神吓退,抿着口再不敢多言。
而秋昙心里清楚,春杏她家在府里树大根深,她老子娘曾伺候过老太爷,是府里的老仆,比她娘徐妈妈还有体面,而陈荣家的是她干娘,大厨房的管事,她婶娘管着院子里的花卉草木,二门内还有几个沾亲带故的,撸下去一个春杏,府里便会站出来更多春杏的亲故,视她如仇敌,那时她在府里行事,更步步艰难,是而,要拉便全部拉下马才好。
况且,此时若能掀出另一桩事来盖过她换药一事,谁还有心思追究她换没换药呢?
于是秋昙向上道:“老太太,侯爷夫人,奴婢有要事禀报,前几日奴婢奉二爷的命去大厨房要点心,无意间听见春杏说听风院每月要的鸡鸭鹅加起来竟不止一百八十只,还有另外许多杂七杂八的果蔬,比旁的院子多一倍还不止,可我们院子主子奴才加一起也才八个人,一日都吃不了两只鸡,哪里能吃得这许多,奴婢以为春杏胡诌,便没大管她,而方才老爷夫人审问奴婢时,孙妈妈说她见过厨下的账,确实听风院吃的要比旁的院子多许多,奴婢便想着,定是有人记假账,把旁的账目都往二爷头上栽了。”
陈荣家的已吓得一身冷汗,忙抢过话道:“主子们明鉴,大厨房归老奴管,这么些年了,没叫主子们操过心,每一笔账都是切切实实——”
秦煜冷不丁打断她,“说那许多做什么,你们厨下的账拿出来,我们听风院的账也拿出来,一对就是了,”说着看向秋昙。
秋昙如今腿还有些发软,便推了推跪在她前头的绿浓:“绿浓,劳你回院子将我屋里书桌右上角的一本账拿来。”
绿浓诶了声,起身向上一礼,说要去拿账本,老太太允了,她便掀帘出了门……
陈荣家的已吓得面无人色,两根食指勾缠在一起,低头思忖着该如何把账目圆回去,转念又一想,说不定秦煜和秋昙在使诈,压根没什么账本,就是等着她不打自招呢!
“陈荣家的,这事儿你怎么说?”老太太不急不缓地问道。
陈荣家的一个头叩下去,义正严词道:“老奴问心无愧,不怕查账,”说着,也命人去把大厨房的账本拿来。
“好了,这事儿容后再议,且说说你换药的事吧,”老太太重又看向秋昙。
秋昙心下一惊,没想到还是没绕过去。
秦煜轻拍了拍秋昙的手肘安抚她,旋即向老太太拱手,“祖母,那药并无不妥,便吃了也无事,请您恕了秋昙。”琇書網
周氏也笑向老太太道:“母亲,媳妇儿也向您讨个情儿,既二哥儿这样喜欢她,便索性不追究了,您看原先两样告她的,不都是诬告么?这一样定然也是诬告,”说着,拿起那包药来,嗅了嗅,摇着头道:“这药闻着就不像有毒的,待会儿我请大夫来验,若药有不妥当的,再处置不迟,若没甚不妥,那便罢了,说到底也是秋昙对二哥儿一片痴心,因着痴心逾矩,并非大事,只要她记住教训就是了。”
老太太看向周氏,深深望着她,世事洞明的那双慧眼中蕴着一丝笑意,仿佛在嘲讽。
周氏心中一颤,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因心急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她不该出面的,她出面替秋昙求情,更显得她与此事有关了,而老太太是什么人?有什么瞒得过她的眼睛呢?
老太太将黄花梨木几上那包药拿起来看了两眼,颔首道:“既你也替他们求情,那今儿便罢了,稍后我请大夫来认一认这包药,若吃了没大碍,我便不罚了,若吃了对煜哥儿有妨碍,秋昙便打死,这幕后指使她的,也是一样。”
秋昙、周氏、秦煜皆心头大震,却各自掩了神色,不敢有异议,只盼老太太请的大夫无能,看不出药里的猫腻。
然而始终不声不响坐在一旁的平南侯却忽而开口:“不妥,今日种种都由那小丫鬟而起,必是她做事不周到不妥当,才惹得人人都站出来诬告她,该把她送去庄子上,不能再使她伺候煜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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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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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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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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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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