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水榭处,平南侯追上秦煜,拦在他面前,“我看你似乎不愿意这门婚事,方才你祖母还说什么出家,你竟有这蠢念头?”
“是,我不愿娶县主,”秦煜直直迎上平南侯的目光,无惧无畏。
面对老太太,他还顾忌这些年的祖孙情份,怕直不隆通地说出来老太太受不了,可对于这个从小到大对他冷言冷语的父亲,他没什么不敢说的。
平南侯面色渐渐阴沉,他双手背在身后,在秦煜面前踱来踱去,“县主也看不上,你还要怎样的,人要有自知之明,她不嫌你腿有残疾,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福气,况且你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如原来了,你要细细掂量。”
这话秋昙听了都觉伤人,残疾本就是秦煜的心病,侯爷作为他的父亲竟还因此说他配不上县主,虽然这是事实,可出自至亲至近的父亲,秦煜怎么受得了?
果然秦煜牙槽紧咬,咬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祖母那儿我会想法子,至于县主的抬举,”秦煜将“抬举”二字咬得极重,切齿道:“便恕我不能从命了!”说着对秋昙吩咐道:“走!”
“走?走哪儿去!父亲在这儿说话,做儿子的不恭敬听着还要去何处?”平南侯指着他,浓眉压下来,一双鹰眼深邃而锐利,“你长了这么大,只学会了使性子,什么人什么事都得依着你的意思来。”
秦煜双手紧紧握着扶手,身子朝前伸,好像要挣扎着站起来,他梗着脖子与父亲针锋相对,“是,我是任性,不任性不就像你一样么?”www.xiumb.com
“为父怎么了?”
“娶了周家那位,父亲有一日高兴过么?躺在床上睡得着觉么?如今你还要叫我学你,娶一个人人都说好的女子回来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然后每一日都不高兴,每一日都睡不着?”秦煜笑着,笑容残忍。
他窥探到他父亲最隐秘的感情,像用刀子刨开他的心,平南侯额角青筋直跳,怒不可遏,抬起手便要打他,秋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将轮椅往后一拖躲开了。
“老爷,请您手下留情,二爷因这双腿心里已经够难受了,您就怜惜怜惜二爷吧!”秋昙怯怯望着横眉冷竖的平南侯,他身材昂藏,光站在那儿,投下的阴影便足以遮盖住她。
这可是个战场杀敌的老将,杀人就跟闹着玩一样,她真怕他一掌拍下来把秦煜打坏了,也怕他一激动便伸手将她这微不足道的奴婢掐死。
然而终究,那一耳光没打下来,他只深深望了眼秦煜便拂袖而去……
秋昙身子一软,险些跌倒下去,幸而扶住了轮椅,这时她才发觉秦煜的右手挡在她身前。
秦煜也发觉了,他烫了似的收回手,在心里痛恨自己为何要护着她,不过一小小奴婢,干他什么事?难道她真给自己下了蛊?
“二爷,奴婢推您回去吧?”秋昙说着,抬手抹了把汗,此时已近午时,五月中旬的日头毒辣辣的,兜头照下来,能晒脱一层皮。
秦煜头也不回地冷声道:“不必你推我,把守诚叫过来。”
秋昙心道何必呢?自己推他回去不就完了,还非得折腾守诚。
“快去!”
秋昙不敢忤逆他,只能应是。
她把他推进水榭,而后小跑着回了听风院,把正在补觉的守诚喊起来,命他去推秦煜回来。
剩下的半日,秦煜也不准秋昙进屋伺候,昨儿还乐得清闲的秋昙,今儿闲不住了,总觉着大家都有活儿干,独她练字绣花不大对劲。
绿绮和翠袖也问她怎么不去屋里伺候,秋昙只能摊了摊手回道:“不知我又怎么得罪那祖宗了,他竟不要我伺候,还说不许我在园子里晃悠,好像我会污了他的眼似的。”
绿绮和翠袖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能安慰她:“二爷是这脾气,说不定过几日又把姐姐调回去了呢?”
“别别别,”秋昙连连摆手,“我可不想伺候他了,不过是突然闲下来不习惯,过两日便好了。”
接着,几人又说起冬儿和绿浓。
绿绮方才听几个婆子说冬儿七日前身子便大好了,托了人给夫人带话说要回来伺候,可夫人命她再歇半个月,说彻底养好了再回来。
秋昙知道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想让她在秦煜身边多伺候几日,故意卡着冬儿不让回,可惜秦煜已经不用她伺候了。
当日半夜,秋昙正睡得香甜,突然“咣”的一声把她们一屋子人都惊醒了,秋昙立即从床上爬起来,鞋子也没来得及穿便跑到窗台前望,果然望见正屋里灯火闪烁,她立即趿了软鞋跑出去,直冲进秦煜屋里,便见床前脚踏翻倒,秦煜半躺在地,守诚双手插入他胁下,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提,却也只提起半个身子。
秋昙跑上前搭手,这才发觉秦煜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胸前衣襟都湿透了。
“不许碰我的腿,”秦煜歪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喝住秋昙。
秋昙忙跟守诚换了一边,秋昙抱住他的身子,守诚抱着他的腿,合力将他往床上抬……待把人抬上床,二人已累得满头大汗。
秋昙忙卷了袖子替秦煜擦汗,满面忧色,“二爷您怎么了?”
“别碰我,”他丢开她的手,别过头朝里。
守诚抹着额上的汗急急道:“前半夜二爷说腿疼,我要去请大夫,二爷不许我去,后头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二爷不知怎的从床上滚下来了!”
“腿疼?”秋昙坐在秦煜床沿边,看那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衣领子被汗浸得都能拧出水了,她当机立断,吩咐守诚道:“立刻去叫门,出府请大夫,快去!”
“不许去!”秦煜猛地抓住秋昙的手腕子,点漆般的眸子锁住她,声音沙哑,“我屋里由不得你做主,守诚,明早再去请大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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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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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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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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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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