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没留心她这个小奴婢,径直跨过门槛,安平县主问秦淑云,“今儿天朗气清的,你们府上二爷怎不出来玩儿。”
“他是这性子,不爱见外人。”
“那真可惜了。”
秋昙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看这情形,安平县主不说对秦煜有好感,至少也没偏见,若秦煜能把握住机会,说不定就……可惜他是这府里的异类,没人带他玩儿,有机会也溜走了,如此,他连自己的利益都护不住,又谈何保全她一个小丫鬟呢?
正思量,方才进去去禀报的奴婢回来,请她进去。
秋昙这便去了正屋见周氏,将昨儿二太太给秦煜说亲一事禀报了。
周氏愈听下去,脸色愈难看,将放在黄花梨木几上的账本翻得哗哗响,良久才冷声道:“这事儿你报给我,做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奴婢只想问夫人一句准话,您什么时候放了契让奴婢出府?”秋昙跪在堂中,头埋得很低很低。
周氏掀眼皮子,淡淡瞥一眼她,道:“你若听话,我便早些放你出去。”
秋昙舔舔干涩的唇,鼓起勇气抬头道:“求夫人给个准话,一年或半年,或是多久,您也知道二爷是个暴脾气,他若知晓奴婢是您的人,必要将奴婢生吞活剥了,所以奴婢在那儿也待不长久,日子长些他便察觉了,您就索性给个准话,奴婢心里踏实,才能办得好事。”
周氏将账本阖上,抬手抚着自己的红玛瑙耳坠子,若有所思。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秋昙说的有道理,秦煜是个心细如发的,丁点儿小事都能引他怀疑,秋昙一旦暴露,必会连累她,如此便得不偿失了。m.xiumb.com
于是她道:“一年,一年后我便放你归家,替你改了奴籍,只要你按我的吩咐办事,走时再赠你五十两银子,可你若阳奉阴违,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你明白了?”
“奴婢明白,”秋昙心跳得飞快。
“再过半个月,听风院几个婆子都要调往别处,我会留下盛妈妈,到时二哥儿要赶人,你得想法子留下她,从此你有什么消息便传给她,还有,明儿会有个大夫去给他诊病,你要劝他看大夫。”
秋昙应是。
……
再回到听风院,秋昙有些精神恍惚,绿绮从倒座房出来时,见她神情恹恹的,忙上来搀她,“怎的了,天儿也不算热啊,你中暑了?”
秋昙甚至不大敢看绿绮,她低着头摆手道不碍,又问:“二爷起来了么?”
“起来了,方才守诚还寻你来着。”
秋昙听罢立即进灶房,用冷水洗了把脸,而后端了一碟子吉祥如意卷去正屋。
只见秦煜坐在窗前怔怔出神,那蒙着厚纱的窗只透进蒙蒙的光,他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有些不真实了。
“去哪儿了?”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入定了一般,若非能听出他的声音,秋昙简直怀疑屋里还有个人在说话。
“奴婢去园子里散了散,”秋昙放下点心,走进那愈来愈明亮的光影里,来到他身后,推着他往昏暗的八仙桌那头去。
她将那碟如意卷推到他面前让他吃,而后便出门喊守诚,说天儿热了,要把软帘换成竹篾帘子,命他去杂物间将往年用的帘子拿出来刷一刷,她自个儿则去了卧房,葱绿缎面的被套拆下来,和褥子一块儿抱出去放在大木盆里,再把棉芯子摊在大石上晒。
她心里有愧,便借干活儿有意躲开他。
不多时,竹篾帘子刷好晒干了,守诚踩在矮杌子上,将那豆青色撒花软帘取下,换上竹篾帘子,零星的光透过帘子的缝隙漏进来,风拂过帘子吹进来,似乎也染上了竹子的清香,夏日气息扑面而来。
可秋昙看竹篾帘子没有花色,十分单调,便回屋从自己的柜子里寻了几个墨绿的穗子,拿来挂在帘子两边。
守诚知道秦煜不喜这些小物件,正犹豫着要不要制止秋昙,便见秦煜抬起头,看了眼两个穗子,神色无波无澜,重又低下头。
守诚愣了愣,感觉秋昙进屋伺候后,二爷似乎变了。
……
次日一早,秋昙服侍秦煜用过早饭,收拾了碗筷正要去灶房时,见孙妈妈领着一男子从院门口过来了。
那男子穿着件半旧的草灰色直裰,拎着一斑驳的黑漆药箱,灰白的络腮胡,瘦而高的身条,行走间从容自若。总之,照秋昙看老中医的眼光,这人像个大夫。
她于是进屋向秦煜禀报:“二爷,孙妈妈领了个民间大夫来给您诊病,让他进来么?”
秦煜正坐在八仙桌前,端着杯热茶慢悠悠地抿,“我的病只给李太医看。”
秋昙知道这祖宗用人有洁癖,上回一个现成的大夫在这儿他也不用,非得请李太医给他看水痘,可这是夫人头回交给她的任务,绝不能搞砸。
她于是更软下声儿劝道:“二爷,李太医固然医术高超,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治了您这么些年也没见好,兴许民间隐士的医术不逊于他,有特别的法子能治腿呢?若实在信不过他,待会儿将他开的方子给李太医瞧瞧,李太医说好,您再吃成不成?”
“民间多庸医,”秦煜不屑道。曾经有五十多个名家圣手给他看过腿,没一个中用,他对那些野路子郎中早已失望了。
“可方才张妈妈告诉我,此人擅治腿疾,去年便给一个瘫了五年的姑娘治好了腿,二爷您也试试吧?”秋昙不得已撒谎道。
她不敢看秦煜的眼,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秦煜并不信这话,他冷笑着看向秋昙,本想说这等低级骗人的话你也信,然见她将脑袋低得极低,右手死死揪着裙摆,竟鬼使神差地答应道:“罢了,请他进来吧。”
秋昙大大松了口气,立即转身往屋外去,恭敬地请那大夫进屋诊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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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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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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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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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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