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不远处,四五个小丫鬟聚在一起说笑,也不管身旁的炉子,坐在灶前添柴的一绿衣奴婢见炉火快熄了,赶紧跑过来拿蒲扇扇火,几个说笑的瞥她一眼,身子挪也没挪动一下,继续谈她们的闲天。
秋昙看向煽火的绿衣婢子,心叹翠袖真是个老实的,一人便将整个茶水间在炉灶都看了,只是人家不念她的好,反把活儿都推给她干。xǐυmь.℃òm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着水红色春衫的姑娘,臭着张脸,几个聚在一处说话的见了,立即散开,秋昙回头看了眼门口,又调回头去继续摆弄她的绿藤。
这是春杏,平日最爱使唤秋昙干活儿。
“不要人时一个劲儿的往夫人跟前凑,这会儿要人了,却躲在茶水间打牙祭,侯爷和三爷来了也没个人去添茶水,”春杏冷眼盯着窗前的秋昙。
一奴婢听了,知趣地去拎茶壶,却被春杏抬手制止,她冷笑道:“去屋里添茶用得着你们三等的?”
这话就是故意说给秋昙听的,秋昙却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
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的秋昙已不是原先那个唯唯诺诺,乖巧顺从的小奴婢了。
以往春杏等人都将自己的活计扔给秋昙,所以除了自己的活儿,秋昙还得伺候茶水,绣荷包补衣裳,甚至擦桌椅,像个傻子一样,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功劳却都被她们抢了。
此刻的秋昙是半个月前因996猝死穿越过来的,只想咸鱼躺平养生,谁让她干活她跟谁急。
秋昙不应声,春杏脸上挂不住,没好气道:“去个人给二爷传话,就说侯爷和夫人有要事同他商量。”
众人一听是去给二爷传话,脸色都变了。
“春杏姐姐,我还得看炉子呢,茶水间一刻也离不得人的。”
“春杏姐姐,您饶了我吧,您知道我胆子最小的,可不敢去二爷跟前。”
“姐姐我还得浇花呢,您看那儿,有个闲人,让她去吧,”一绿衣奴婢指了指灶前烧火的小丫头。
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的翠袖被人指出来,她战战兢兢站起身,低着头,声如蚊呐,“春杏姐姐,我……我也要看火。”
“你看什么火?我看你坐在那儿半晌没往灶里添一根柴禾,这会儿做起样子来了,怎么?我支使不动你?”春杏将方才支使不动秋昙的火都发泄在翠袖身上。
秋昙偏头瞥了眼低头缩在灶前的翠袖,她双肩瘦削,身材娇小,十二岁年纪却只有个八九岁的身子,平日从不多言,还常帮另外几个奴婢看炉子,却反被她们欺凌。
“扭捏什么,赶紧的啊!还想让主子等你不成?”春杏不耐烦了。
翠袖低着头,十个手指拧成麻花,轻声啜泣起来,“春杏姐姐,我不敢去,他们说二爷无缘无故拿笊篱打人的手,上回雀儿被打得一双手血淋淋奴婢都瞧见了,奴婢不敢去。”
“胆小鬼!”
“这点子胆量趁早别来夫人院里做活了!”
“呵呵呵!”
秋昙听得烦躁,将个绿藤叶子扯下来,一丟,回过头扫了眼那几个叫得最欢的,“人家翠袖是胆小鬼,你们不是,你们去呀!”
几个三等奴婢吓得不敢做声了。
春杏冷笑,“人说物以类聚,那喜欢偷懒的,便爱包庇喜欢偷懒的。”
秋昙回以一笑,“确实,那欺善怕恶的,也爱包庇欺善怕恶的。”
春杏噙着嘴角,又急又气,却无言反驳。
秋昙看向哭得双肩抖动的翠袖,叹了口气道:“正好我没事儿,我去传话,”说着一径走出门去……
一路上她都为翠袖不平,也为原主不平,然而那阵子热血消退后,秋昙才意识到,自己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揽什么活儿做呢?
且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在原主的记忆里,汀兰院中没哪个奴婢想跟这位二爷打交道。
二爷秦煜是平南侯原配夫人所出,他娘生他时难产而死,后秦煜便养在老太太身边,十一岁那年他得中解元,名震京城,可惜是年便意外坠马,从此双腿残疾,暴躁易怒,而后他搬出老太太的院子,在候府东南角的听风院幽居起来,甚少出来走动。
现今的侯夫人是续弦,与二爷只是表面母子,没几多真情,所以连侯夫人屋里的奴婢也不待见他。
尤其这二爷摔断腿后性格阴郁暴躁,据说为点儿针尖大小的事便责罚奴婢,把人的手都打烂了,府里奴婢才怕他怕得紧。
秋昙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想起愈多反而愈对这个极少露面的少年天才感兴趣。
出了汀兰院往东,途经桃林,四月初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春风一来,落花纷纷,地上仿佛铺了层薄薄的桃花毯,而在那桃林深处,隐约可见一白衣公子,发带翩飞。
秋昙不知不觉朝他走过去,这才看清白衣公子身下的轮椅,所以,这就是二爷秦煜?
秋昙朝他走过去,愈走近便看得愈清晰,此人肩宽背阔,挺秀如竹,着一身银线盘金绣松风壑韵的白绫袍子,此时正伸手去够前头垂下的桃花枝,那只手修长白皙,颜色不让桃花。
只可惜他坐着轮椅,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够着那花枝,忽“噗”的一声,他从轮椅上直直栽了下去。
“诶!”秋昙惊呼,立即小跑上前,看见的便是他趴在地上,双手强撑着地却撑不起身子的狼狈样子。
“二爷,奴婢扶您起来,”秋昙蹲下身,双手插入他胁下要将他拉起,谁知却被他猛地推开,“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滚!”
秋昙顿住,心道这人脾气怎么这样冲?
他偏头瞥她一眼,冷冷道:“你站在我身后看了多久了?”
秋昙一见他的脸,竟忘了回话,整个人定在那里。
因常年不出门,他的肉皮儿瓷白,几乎连唇色也是白的,一双狭长的凤眸,眼下生了颗泪痣,看人时目光深邃中带着不屑,而他最美的不是五官轮廓,而是那种混杂的气质,像用冰雪擦过剑身的宝剑,冷冽凌厉,又脆弱得像个青花瓷瓶,一碰,便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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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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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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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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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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