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同时,颜苏不禁暗戳戳想:刚才说了那么多,这人怎么这么会挑重点。
她没吭声,旁边的周泽晏倒是被吓了一跳,惊愕出声:“我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男人下了楼,往沙发一歪,指了指楼上,嗓音带着未醒的喑哑,“睡了一觉,被你们吵醒了。”
“你又换了衬衫?”
男人一本正经,“脏。”
周泽晏被气笑了,“艹,老子都没碰到——”
他不紧不慢开口,“呵。”
周泽晏自闭了:“……”
这人从中学时代就洁癖的一比,旁人碰过的东西一概丢弃。
记得当初在东分,一卡哇伊的小学妹追这人,告白时可能不小心碰到他的校服,这人慢条斯理脱了校服外套,直接丢了垃圾桶。
做完这事儿,面对小学妹泪眼汪汪,这人保持一贯的绅士风度,云淡风轻微笑建议,“你的外套需要丢么?”
言外之意,就是双方彼此都不吃亏。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久而久之,都知道这朵高岭之花很难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人特么的逻辑思维严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跟他battle只能自取其辱,周泽晏不太想给自己添堵。
红酒是醒好的,宋燕丞倒了酒,隔着沙发扶手递给他,瞧他一脸恹恹,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宋燕丞挑挑眉,揶揄道:“昨晚打狼了?困成这样?”
男人接过来,唇角微勾,顺势回:“给你们赚钱去了。”
“商务应酬?”
“不然?”
周泽晏嬉笑,“难不成搞了一整晚?”
他偏头想了想,丝缕黑发垂下,“差不多。”
三场应酬下来,到了凌晨五点多,跟通宵也区别不大。
周泽晏竖起大拇指:“金主爸爸威武!”
男人抿了一口红酒,喉咙里懒洋洋地溢出一个字:“乖。”
周泽晏:“……”
颜苏:“……”
他嗓音好听,看似开玩笑的一个字眼,愣是被他讲出几分缱绻之意。
明明也不是跟她说话,颜苏不知道自己脸红个什么劲儿。
一旁的周泽晏跳出几步远,“哇靠!裴娇娇你做个人吧,老子鸡皮疙瘩掉一地。”
男人轻轻地笑。
听到笑声,颜苏发现,自己的脸颊似乎更烫了。
江雾里看出她的不自在,勾着她肩头,笑着跟她解释:“他们几个就这样,玩笑开惯了的,苏苏你以后习惯就好。”
颜苏:“……”
她为什么要习惯这个?
没理清楚逻辑,酒店的服务生送来了糕点与饮品,颜苏只要了杯柠檬水,就见服务生端了一枚精致小巧的红丝绒蛋糕放在男人面前:“裴先生,您的红酒和蛋糕,照您的吩咐,十二分的糖,请慢用。”
“谢谢。”
雕花银勺挖了一小口的蛋糕,送入口中。
颜苏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把吃蛋糕都吃出一股子优雅贵气绅士风,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对方没在意,似乎没睡醒,或者说,这个状态更像是她在医院见过的那些个低血糖的病人。
毕竟,满分糖的蛋糕都能甜到齁死人的程度。
头一回见有人放十二分的糖……
联想到刚才周泽晏喊他“裴娇娇”,很有可能这人是真有病。
比如。
身娇体软易推倒的病弱贵公子——
等等!
打住!
身娇体软就罢了,易推倒什么鬼!!
她还只是个纯洁的高中生!!!
她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啊啊啊啊!
过度脑补的结果就是,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酵,变红,发烫。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猝不及防听到他轻笑出声,颜苏微怔,茫然看过去。
对方正在观察她。
法式描金沙发,他慵懒地依在靠背,端了盛放蛋糕的骨瓷盘,银质小勺沾染着丝滑的慕斯。
他拿了纸巾擦拭着唇边的慕斯,动作斯文优雅。
刚才不太敢看他,这会儿离得近,颜苏才发现,这人有双特别勾人的眼。
跟他天生疏离的质感不同,那双眼睛色泽乌黑,亮晶晶的,直勾勾盯着人看时,斯文的气质被隐匿,反而生出几分妖孽和多情。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完美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竟不突兀。
心头的小鹿一瞬间复活,横冲直撞。wWW.ΧìǔΜЬ.CǒΜ
颜苏顿觉口干舌燥,大脑放空,卡壳。
男人愣了下,像是总算注意到她一样,他偏头问一旁的宋燕丞:“这小朋友是你带的?”
视线从小姑娘身上浅浅一落,他随口一猜:“小女朋友?”
宋燕丞还没解释,颜苏倒是小声辩解:“我不是他小女朋友。”
说完,又不禁懊恼。
颜苏悄悄抬眸,就见男人唇角似乎微妙地弯了弯,视线从她身上的蓝白校服一掠而过,神情有些意味不明,“不是小女朋友?”
颜苏更懊恼了,不知怎的,气哼哼地就甩出一句,“我才不喜欢渣男。”
无辜中枪的宋燕丞:“……”
-
她的身份被简单介绍,可能一直处于社死边缘,颜苏这会儿意识放空中,耳边是周泽晏的穿墙魔音:“谁能想到内小不点一晃神,都成大姑娘。”
“宋二,咱妹子今年高几?”
“高三。”
女人的声音插进来,“岂不是要高考了?”
“过几天。”
周泽晏嘿嘿笑,“难怪你丢下一票工作飞回来,看不出来宋二你还是个妹控。”
“滚一边去。”
纷扰的闲聊中,男人撇开视线,没加入他们的议论之中,只是很安静地吃着蛋糕,似乎并不在意她这个不速之客的种种。
颜苏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释然。
不多时,宋燕丞简单跟她介绍了这一屋子人,颜苏跟着喊了哥哥姐姐。
介绍旁人时,宋燕丞都极尽详细。
等到了沙发上的男人,宋燕丞揉了揉颜苏毛茸茸的小脑袋,嘴角微勾,“他啊,裴时瑾。”
不等再说,周泽晏坏心眼地添一句:“外号裴娇娇——”话音未落,周泽晏“靠”地喊了声,同时去摸自己疼得发麻的嘴巴,“裴三你搞什么飞机?暗箭伤人,疼死老子了我靠啊。”
男人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品尝着蛋糕。
颜苏瞠目结舌地望着地毯上骨碌碌的那颗袖扣,又一瞧,这位优雅贵气名字好听的哥哥一丝不苟地衬衫上,果然少了枚晶灿的袖扣。
颜苏:“………”
她等着下文,等了半晌也没见宋燕丞吱声,她不明所以看向哥哥,宋燕丞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颜苏:“?”
“怎么?”
她不确定地发问:“……这就没了?”
“没了。”宋燕丞曲起手指弹她脑门,“不然呢?你还想知道什么?”
“……”
这么言简意赅的么?没有职业,没有跟刚才介绍时一大堆的头衔,就简简单单几个字。
周泽晏坏笑,“小不点,哥哥们是为你好,离你这个人模狗样的裴三哥哥越远越——靠!又来!!痛死老子了!!!”
颜苏眨眨眼,就见这位优雅哥哥衬衫上的另一只袖扣也不见了。
颜苏:“………”
后知后觉中,颜苏恍然大悟,好像哥哥并不太想让她知道这人太多的信息。
颜苏无从探知背后的原因,宋燕丞没有解释的样子,就连周泽晏那么话唠的人,也对这人的背景只字不提。
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喊了他一句哥哥。
对方轻轻一笑,算是回应。
举手投足间却充满了客气疏离。
颜苏心底那簇小小的火苗“吧唧”熄灭了。
不得不感叹一句,像这种不可指染的高岭之花,果然只适合养养眼。
-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捱的。
那个小爱豆堵车了,说要晚一点才能过来。
颜苏确实是追星的,但追的星星却并非来自娱乐圈,之所以想要这小爱豆的签名照,妥妥的是为了她同桌曹蕊。
她在学校朋友不多,曹蕊算一个,小姑娘仗义,在她被孤立时挺身而出。
颜苏平生最怕欠人情,既然有这么个机会,也就顺水推舟了。
她虽不是内小爱豆的粉丝,跟曹蕊接触久了,这姑娘是铁粉,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还加入了反黑站。
顶流么,被黑是家常便饭,当然,耍大牌也是真的。
颜苏没想到被旁人追捧着,跟天边够不着的月儿一样的大明星,会被裴时瑾一通简单的电话呼过来。
经过这一系列的考究,颜苏得出结论。
这位优雅到骨子里的大帅比哥哥,背景相当神秘又强大。
目光游移至男人身上,颜苏想不通他哥哥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物。
颜苏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吃了两枚蛋挞,宋燕丞给她要了牛奶。
没喝多少。
她偏头看过去。
套房面积大,客厅连着小型会议厅,开了投影仪。
他们似乎在谈生意,颜苏听不太明白,偶尔听到几个生物上的术语,什么球蛋白,免疫,基因巴拉巴拉。
她是个文科生,还是个艺考生。
生物这玩意儿早在初中毕业就一股脑全还给了生物老师。
听着听着,昏昏欲睡。
猛地摇摇头,依旧驱散不了铺天盖地的睡意。
她放下牛奶盒,双手托着小巧的下巴,眼睛却没了光彩,眨啊眨的。
耳边不时回荡着催眠曲一样的东西:“……临床试验进行到二期,效果显著,各项指标都稳定。”
“很快就将第三次临床试验。”
“目前资金缺口是有,不多。裴三划拨过来的款项马上就会入账。”
“眼下最重要的是人才,实验室已经建起来了,人才方面不容乐观。”
“如果老师——”江雾里停顿了下,才又换了说辞,“我指的是宋和平宋院士。”
他们几个都师出同门,在米国念大学时,都在宋和平门下,虽说后来有了误会,生了嫌隙,一时间还真挺难改口。
“如果宋院士能够提供技术支持的话——”
宋燕丞手指点着桌面,淡声打断她:“没用的,老爷子固执的很,这个方案行不通。”
自家老头子什么性子,没人比宋燕丞更清楚。
周泽晏没好气地吐槽他:“你仿佛是个假儿子。”
宋燕丞毫不避讳摊开双手,“非要这么说,也没错。”
“啥?”
“老爷子最疼的可不是我这个儿子。”宋燕丞意有所指,周泽晏勾着他肩头,坏笑打趣,“要你何用,还不如去求你家小不点儿。”
“少打她的主意,友情提醒,劝你惜命。”
很明显,就是毫不留情地警告。
他们俩商量着对策。
江雾里按下蓝牙翻页笔,屏幕滚动间,她分神看了眼裴时瑾。
讨论了两拨,这人都很安静,一言不发。
江雾里好奇心起,定睛一瞧,却见这人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沙发上的小姑娘,目光是她从不曾见过的专注。
男人肤色冷白,过分漂亮的手指在摇曳的红酒之间,熠熠生辉。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忽地。
身旁的男人轻笑一声,端起红酒杯轻抿一口。
江雾里惊讶地眨眨眼,问他:“你对我的方案有疑问?”
“嗯?”
江雾里指了指投影仪,“planc,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裴时瑾:“没有。”
江雾里:“……”
你是压根儿没在听吧??
江雾里放下蓝牙翻页笔,饶有兴致地挑挑眉,视线落在颜苏身上,她问:“好看么?”
他偏头看她,酒杯里的红酒微微荡漾,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你说谁?”
江雾里没跟他打马虎眼,下巴冲小姑娘那块扬了扬,“宋燕丞家的小朋友。”
“宋燕丞家的小朋友?”
裴时瑾眉眼浅笑,看似顺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江雾里摸不清楚他的性子,但也知道这人看似优雅,骨子里其实没什么道德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妥妥一暗黑系斯文败类。
她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善意提醒:“小姑娘可是宋二最亲的妹妹,宋教授最在乎的小女儿。”
聪明人讲话,向来留有余地。
江雾里的言外之意:你本来在人宋教授心里就是个超级黑名单,再碰人最疼爱的小女儿,怕不是想跟那位固执的老教授彻底决裂。
裴时瑾微微一笑,“嗯,知道。”
江雾里见他这么说,稍稍放心,转身去收拾文件。
一路之隔。
裴时瑾目不转睛注视着沉睡的小姑娘,拇指轻轻摩挲着红酒杯,漆黑的眼睛沉了几分。
良久。
他单手撑着脸颊,偏头轻笑,“最疼爱的小女儿?”
“那又怎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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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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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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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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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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