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么多年,程真第一次在大年初一的一早,就走在街上。

  时间是上午八点多一点,街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店铺都关着,一大年,也就这几天才有机会休息,商家们都忙碌了一年,只有这时,才能真正的放假。

  程真走得很慢,也没有急的必要,天气还有些冷,空气中还有昨夜放过的鞭炮的味道,脚下的鞭炮红屑,偶尔的,还有一些燃过的烟花筒,街边的树根下有着残雪,雪上落着鞭炮的红屑,店铺的红灯笼,树上的花灯,此时都恹恹地垂着。

  程真没有戴帽子,只穿着羊绒大衣,没有帽子,有点冻耳朵,她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搓着手,再捂到耳朵上,再搓再捂,就这样,一点点地往家里走。

  就在这时,听到身后有车鸣笛,很短促的一声,就像在和她打招呼,她回过头去,竟然是周锦生的车,她站住了,车开过来,慢慢停到了她的身边。

  “这么巧,程小姐!过年好啊!”副驾驶的阿森放下车窗,同程真打招呼。

  “是,过年好,阿森!”程真说道,轻轻地弯了下身。

  后座传来周锦生的声音,他同阿森说,并不是与程真,“叫她上车吧,看耳朵都冻红了!”

  程真听了,捂着耳朵的手有些僵了,她并不想上车,忙说道:“不用了,我家马上就到了!”

  周锦生继续说道:“告诉她,去看何奶奶!”

  阿森向着程真说道:“先生去看何奶奶,程小姐,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程真没想到周锦生是去看望何美琪的奶奶,她怔了怔,她一直想去看看何奶奶,但是,一直没有勇气。

  “请她上车吧!”周锦生又说。

  阿森马上领命下了车,打开后车门:“程小姐,请吧!”

  程真犹豫了下,阿森一脸的笑意,他那种凶凶的长相,这样笑起来,其实是有些怕人的。

  程真最后还是上了车,想去看看何奶奶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她上了车,阿森马上关了车门,走回副驾驶上车。

  车继续开起来。

  程真扭下头,但并没有去看周锦生,如对空气一样,她客气地说:“先生,过年好!”

  没有人回复她,她不抬头,但能感觉到周锦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努力不去看他,自何美琪死后,她再没有直接与他有过接触,她想不好,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或许有一种感觉,叫迁怒更妥帖。

  程真对周锦生的感情,不叫恨,还没有到恨的那一步,但是,是绝不想与他同车,与他同室,与他同行的厌恶。

  虽然同坐在后座上,但尽量地远离着他,程真垂着脸,拿出手机来,刷WB,刷朋友圈。

  好在,周锦生是个识趣的人,或者说,他也是个骄傲的人,请程真上车后,他也没有试图与她交流,除了那句程式化的过年好,他再没有说话,这让程真还轻松了一些,她安安静静地刷起了手机。

  周锦生看着程真,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他真的想捏住她那尖小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想让她看看自己,为什么,对自己那样不理不睬的样子。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她不看自己,倒是让自己,可以放任自在地去打量她。

  这几天这丫头又瘦了,那次她昏了一天一夜,他很是担心,让院方给她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琇書網

  但除了略瘦,因为一直昏迷有些低血糖之外,并没有别的毛病,周锦生还放心了些。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那家养老院,这里虽然偏僻一些,但风景好,空气也好,车停到养老院的停车场,里面就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程真下车后,看到周锦生与前面几个人正的握手。

  前面他们一边走一边寒喧,程真跟在后面,四下打量。

  这养老院的楼很漂亮,有些南方江浙地方的特点,白墙黑瓦,古香古色的院子里,亭台楼阁,假山小桥,由于前几天下过雪,所有的建筑与山水,都渡了层白雪,充满着诗意。

  这份意境,可是外面看不到的。

  走在长廊上,前面就是楼门,他们进去了,周锦生和那几个人说了些话后,那些人就客气地走开了。

  只剩了一个工作人员,在前面带路,直接走到了一个大厅前,向着周锦生说:“周先生,现在刚刚吃过了饭,老人们都在这里自由活动,你看,何奶奶就在那里,每天,老人家都坐在那里,一坐就半天,别人和她说话,她也不怎么理,久而久之,大家就不去打扰她了!”

  周锦生看过去,随后,他向着程真招手,“程真,过来!”

  程真走过去。

  “看,何奶奶在那里!”周锦生说道。

  程真顺着周锦生的手指看过去。

  真的是何奶奶,虽然只是个侧影,但程真还是第一眼就认出她老人家了。

  老人家穿着这里给发的衣服,红色的毛衣,外面穿着个红褐色的中式马夹,下面一条黑色的裤子,看着还挺喜庆的。

  可是,老人家的目光,就是望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望得出神了。

  但时间长了,一动不动就有些不对劲了,程真回头,对那个工作人员说:“她每天都这样?”

  工作人员说:“是,我们开始也觉得不妥,专门请了老年心理学的医生过来给她看,说老人家因为孙女的离世,已经患上了轻微的老年抑郁症,其实就是无法接受孙女的离世,而自我封闭起来了。老人家有时候还自言自语,我们听了听,听她一直在念一个名字,小琪,我们想,就是她的孙女吧!”

  程真点点头:“是的!”

  工作人员叹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老了,得这种病的人还挺多,这何奶奶算是轻的,也是不磨人的,就是比较沉默,没有别的症状,平时吃饭,睡觉,做什么,都特别地听话……”

  工作人员说到这里,可能是想到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自己的这个话题,可能是太让人压抑了,她忙又说道:“不过这个病也有好了的,我们会定期给她做心理疏导,而且,今天你们来了,她一定很高兴,我去和她说……”

  说到这里,她就要往里走,程真突然拽住了她。

  “恩?这位女士,您?”工作人员有些困惑,问程真。

  周锦生也看向程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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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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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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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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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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