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我的精神,都被这连环直球打得心力交瘁。
伏黑松开我的肩膀,忽的叹了口气。
“行吧,我们抄近路回去。”
我们穿过一片树林,抄近路回操场。
盛夏的季节,林子里蝉鸣不绝。
除去这虫鸣,整个世界安静地像是要睡去。
我们两个一起在这安静的世界穿行,好像两只沉默的小羊。
我陪爷爷出去放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盛夏,羊的蹄子在地上哒哒哒地响,爷爷的鞭子垂在他的肩膀边,慢慢地晃动,羊像是移动的云海,天像是巨大的浅蓝色的玻璃瓦。
经过树叶丰茂的小道,穿过阳光炙热的山路,走过那片长着冲天高树的山坡,我像是云海里面四处冲撞的小鸟。
我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思绪,伏黑呢?看见这样的景色,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我一直认为伏黑是一个一眼可以望到底的最好的朋友,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我却发现了我对他的某些无知。
“伏黑,”我碰碰他的手,“你在,想什么呢?”
伏黑转过头看我,树叶晃动着投下光斑,在他脸上转动。
他的眼睛和睫毛真好看,我不由自主地想。
他已经比我高一些了,我似乎可以肉眼看见他未来的顶天立地,毕竟他的爸爸那么高和个小山似的,他肯定会很受女孩子喜欢。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对他起过心思呢?
我忽得开始怀疑起自己。
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能够走在一起,我不用担心分离,也认为不用再进一步吗?
蝉在轻轻地叫着。
“我在想,我们小的时候,你中午不睡觉和津美纪玩娃娃,真吵啊。”
“诶?就没有没有我的场合吗?”
“有啊,津美纪昏迷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一只鸟扑楞着翅膀飞下树,在刺目的阳光下划过。
“你呢?你在想什么?”伏黑随意地反问我。
“我在想我陪爷爷放羊的时候,爷爷把羊和我扔在山坡上吃草,自己去地里干活去了,我那个时候就想要找你,没有你的时候,我觉得太孤单了。”说着说着,我笑了起来,“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和你在一起更安心的事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的。”
伏黑也笑了,他告诉我:“我也是一样的。”
我们走着走着,在缓慢的蝉鸣中,两个人的手偶尔碰在一起,在快走出这个小林子的时候,我晃动了一下手,结果和他的手碰了个正着。
手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我的心好像被电了一下。
伏黑僵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我。
“我……我……”我直视着他黑色的眼珠子,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他的眼睛好像那群白白的羊的眼睛一样,沉默却有着神奇的魔力。
中世纪的人们认为羊是恶魔,因为无法透过羊眼睛看见羊的情绪,所以把羊和冷漠,无情,残忍结合在一起。
现在我就如同人们看羊一样,忽然无法看清楚他在想什么了。
但是我不会把他贴上冷漠的标签,我一直知道,伏黑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
从那个抢着睡的沙发,到夏天那个融化的雪糕……
我和他都一直站在一起,像现在这样。
我知道我们不会分离。
我其实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只是晃了一下手。ωωω.χΙυΜЬ.Cǒm
“你什么?”他微微侧过头,问我。
不行啊,我有点晕了,他好像又变得有点可爱了。
“歪头……你歪头,犯规了啊伏黑!”我终于挤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伏黑笑了,他握住我的手,脸靠近了我。
蝉叫得绵长又悠远。
“我没必要再做别的事情了,我现在知道我该说什么了。”
他说。
“我们在一起吧,白佳乐。”
我那一刻希望地球立刻毁灭,又希望这一瞬再长一点,我脑袋嗡嗡作响,头自己想要扭过去不看他,但是我没成功,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住我的脸,我没办法摇头。
天蓝得像玻璃瓦。
虫子在细细鸣叫。
树叶光点在移动。
他的眼睛里没有紧张,只是那样带点笑意看着我。
我迟缓着,把头低下去,又抬起来,又低下去,又抬起来,又低下去,又抬起来。
我是在拜堂吗?
我听见伏黑的声音好像从天上传来,又好像近在耳边一样清晰。
“好,那我们就在一起了,一辈子也不分开了。”
我嗫嚅着,小声说:“好……好……”
我们一直握着手,直到进去操场。
我们在一起了。
草率程度高到我和钉崎说,钉崎都要疯,朝天怒骂为什么。
“他娘的,原来你只用直球!你只用直球就可以了!那我之前和伏黑出谋划策都是在划个寂寞吗?”她疯狂挠头,“我还给你做心理辅导,我看你根本不需要!他和你说,我们在一起吧,你就傻乎乎点头答应了?”
我点头。
“操,我之前还担心伏黑,现在我觉得,你才是最需要担心的那个!”钉崎拿食指疯狂戳我头,“你就这么答应了,你都不给他点考验?男人永远不会珍惜轻易得来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
我被戳得脑袋疼,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坐在原地让她戳,钉崎确实在认真地关心我们。
就是她一会儿让我答应一会儿不让我答应……女人真难懂啊……
“没事,”我安慰钉崎。
我把之前伏黑和宿傩交换最重要东西的那件事说了,包括最后宿傩怂恿伏黑直接说出来。
钉崎抱着头:“我居然比不过一个咒灵……”
“准确说,是几百岁的咒灵呢。”
真希前辈在操场上叫:“伏黑,下去休息一下,下一个,白佳,这次还是老样子,你闪躲太不利索了!”
我一边答应一边把外套脱到椅子上,正要递给钉崎保管,就被一只手截胡了。
“哦,伏黑啊,那我就不拿了。”钉崎把伸出去的手缩回去,用看戏的神情看我们。
镇定,镇定,像以前一样把外套给他就好。
为什么要心跳那么快,以前看见伏黑也没这个感觉啊——
我刷一下把外套扔到伏黑手上,和百米赛跑信号一样,刚扔出去人就跑没了。
“哈哈哈哈哈操,你看你看,她在害羞,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钉崎在后面大笑不止。
不行了,老黄,我需要你七百年陪伴老白家傻姑娘的经验!
我以为离开树底下的休息区就能喘息,没想到上了场被真希前辈用暧昧的笑容看更可怕。
我为什么忘记了!真希前辈算是伏黑的姑姑这一辈,这是伏黑的娘家人啊!
再一次被真希打得怀疑人生,我这次下场没去树底下,直接一个人跑进另一边的小树林里,选择了场外求助。
背后的真希前辈在和伏黑说话:“嘿,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成功了,好小子,看来我小看你了啊!”
熊猫在说:“恭喜恭喜啊,作为前辈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以后你们要是要请假去结婚我可以去给你们婚礼上做吉祥物哦!”
“鲑鱼子!”
“太好了,我就等这一天了,虎杖那家伙也是,现在我马上打电话报喜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是钉崎。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学校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是伏黑的娘家人!只有钉崎和虎杖因为是同级才偶尔立场偏移——
怪不得刚刚走小树林走的路,我其实觉得很长,居然没有一个前辈怕我们出事找过来!
我这是进了狼窝啊!
我颤抖着手打电话。
“老黄啊……”
“咋了,小佳乐?”老黄那里有点吵,好像它在什么人来人往的地方,“你咋说话这么委屈了,我看你这一言不合就要开人天灵盖的狗脾气,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啊?”
“我可以说谢谢夸奖吗……”
“没事,你又没开我天灵盖,去日本祸害日本妖怪去了,你们老白家安保压力一下子就下去了不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老黄絮絮叨叨。
“诶?意思是我走了,你还要照顾老白家吗?不是说那些怪只吃我这样的十全大补丸吗?”我奇怪道。
“对啊,我现在就在你老家呆着呢,虽然你们家现在只有你和小白(大伯),但是毕竟血脉在那里,还是有点小玩意来作死,我偶尔来看看就行了。”
“可是我小时候也没见过你啊?”
真是奇怪,既然这样有天赋的生来就十全大补,我去日本之前在城里上幼儿园,偶尔也回到老家,但是我也没有出过事。
老黄那边一声呼喊,好像有人在打麻将,我仔细听,听见我奶奶老当益壮,大喊:“胡了!胡了!”
老人家,不是说不能打麻将对心脏不好吗您咋还打啊……
可能太吵了,老黄挂电话了。
我却更奇怪了,没有天赋的其他家人只是有点小玩意儿骚扰,但是我应该是在没有遇见老黄前被鬼怪缠身才合适啊。
老黄干家仙的活儿干得感动社畜,因为它其实干活就贯彻一个字:“懒”,有心情就回去看看,没心情就和老友搓麻将。照它说,是因为三代人都没出有天赋的,血脉以为断了,就不注意我们家了。
那我到底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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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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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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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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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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