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理发店展示发色的本子,纠结地翻阅上面各种颜色的假头发,就是因为太过纠结一直在揪自己头发:“我当时,那个术式一直在抽我的咒力,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做交易,维持住术式不崩溃已经很头疼了,就本能把更头疼的事情押后了……”
“小姐,看好要染哪个颜色了吗?”发型师俯下身问我。
“钉崎,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我把手里的一个颜色点给她看。
“你完全没有审美,这个颜色太亮了,虽然你勉强算是白,但是你也不想半夜顶一个大灯泡出门吧。”钉崎无情地否定,用指甲点点旁边的一个颜色,“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显白,还干净。”
“说实话,我……”我把我黑色的头发放到眼前搓了搓,“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你终于疯了吗?”
“我要是染成绿色他就不会喜欢一个花椰菜了吧。”
发型师好心地提醒:“您的头发太黑了,要是染成绿色要漂好几次呢。”
我绝望地捂着脸,深呼吸。
钉崎已经要去洗头了,走之前她扔下一句:“也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是伏黑挺受欢迎的,你要是自己不动,就不要怪别人抢他了。”
钉崎不愧是我的野玫瑰女神,说话一针见血。
“好吧好吧,那就这个颜色吧,刚刚那个美女指的那个。”我把颜色指给发型师,发型师微笑着接过。
洗过头后,钉崎坐在那里剪头发,我在旁边等理发师调染色液,依旧把脸埋在手里碎碎念:“太不可思议了,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一直骂我傻之外没有缺点。”
“虽然最好的朋友确实也有这样的吧,但是普通的朋友能做到为了对方专门留级一个人跑到国外,做咒术师这样危险的工作,另一个人还能很快接纳,在发高烧的时候那么细心地陪着——如果现在和我说这话的是我的闺蜜,我一定要和她说,现在,立刻,马上,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这辈子你都不会遇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我一定要在你们的婚礼上做他们爱情的丘比特上台讲话。”钉崎慢悠悠地说。
“那不是爱情,钉崎,我对他没有那个心思。”我把脸从手里抬起来:“我来这里,只是因为他的姐姐是我最爱的女孩,没有姐姐他一定很难受,所以想要过来陪他,如果可以,我还想把她的姐姐救起来——”
“不要剪了,请等一下,”钉崎让发型师停手,她把椅子转过来,凑到我面前,“傻姑娘,你这是在欺骗你自己,我听说你们那里的学生都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私立学校里面不许出来,还不允许你们谈恋爱,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女孩十六岁就可以在监护人同意下结婚了,你是不是觉得才十六岁不该想这些,但是现在是在日本,你可以想了。”
我还要把脸塞回手里,钉崎两只手捧住我的脸,把我脸扳正:“以前你的生活里没有爱情和结婚这个选项,现在你有了,他爱你,你也不讨厌他,有什么比现在这样更好的呢,你说你认为那不是爱情,你连爱情都没有经历,你怎么知道那不是。”
我傻傻的,几乎是在挣扎着反驳:“我和他,一直都是这样,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钉崎简直恨铁不成钢,她狠狠地挤压我的脸,让我噤声,然后强调:“一直是这样,难道就是对的吗?他明明喜欢你却因为怕你不接受一直不说,难道对他来说就是好的吗?傻姑娘!傻姑娘!”她晃我的脸,“你不能假装看不见!”
最后一声如同雷霆巨响,我愣住了。
“啪,啪,啪。”是剪头发的发型师放下手里的剪刀,拍击手掌。
“啪啪!”是染发的那个发型师。
“说得好!”一个在修胡子的大叔放下杂志,啪啪啪地鼓掌,“小姐,你说的太好了!那个小妹妹,人就活这么几年,你就答应那个男孩吧!”
染发的发型师也附和:“确实,那个小姐说的对,不要让爱自己的人那么辛苦了。”
一时间,掌声震天。
钉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些称赞,施施然又坐回椅子上,让发型师继续剪。
我在这可怕的掌声中呆住了。
虽然很感谢,但是钉崎,中国十六岁谈恋爱真的是早恋我不想被我妈拿扫帚打个满园桃花开啊。
总之,我染了一个因为头发太黑完全看不出是红棕色的头,钉崎剪了一个完全看不出来有变化的发型,虎杖被五条老师带走实施什么奇怪的计划,伏黑还好像没有被迫表白一样。
除了虎杖和五条老师一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的人生,好像完全没有变化——
个鬼。
钉崎我耳朵很好的,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趁我去结账给伏黑打电话说,已经把我劝好了傻姑娘就应该直球出击完全没有问题你可是伟大的野蔷薇。
只要中国法定结婚年龄还没有改到十六岁,我就还是要面对被我妈从老家的山坳子打到山顶的命运。
我还是出家吧,我进去佛门四大皆空,不用上学不用恋爱,三千烦恼一瞬成空。
男人,男人是什么,我的世界只有美丽的小姐姐。
钉崎骂我没出息。
虽然嘴巴上那么说吧,但是后面看见伏黑还是觉得心虚。
好像我抢走了他的东西一直不还一样。
我和老黄打电话,作为新时代的貂,哦不,黄鼠狼,老黄有自己的手机。
我表示惊讶的时候,老黄很嫌弃我,说它都七百岁了,都能变成人了,怎么可能跟不上人类潮流。
后面我和家入老师说我们那里给怪评级是靠年份,而且一般以百年为单位的时候,家入老师都特别惊奇。
我和老黄零零碎碎地把来日本后的事都说完了,当然不可能瞒着老黄伏黑的事情,老黄听完了就一声嚎叫。
我耳朵疼,问老黄咋了。
“好家伙,老白家的傻姑娘怎么都逃不过男人,我本来以为你这么傻可以再撑几年的!”m.χIùmЬ.CǒM
“老黄!你再和我说我傻我就飞回中国打你了!”
“好的好的,小佳乐,我这么激动是因为我的老白,就是你们的老祖宗,那个最最傻的姑娘,她就栽这个上面了,我害怕你也倒霉,碰上一个臭男人。”
它一说这个,我就不困了,问它臭男人是谁,它也不说,只和我说:“是一个喜欢放自己的血做傻事的家伙,我看那个伏黑也不错,虽然把你嫁到日本,我有点不甘心——我怕你后面遇人不淑,把咱们这里十几个道观还有好几个世家的年轻人都筛了一遍,要是那个伏黑不好,中国的男孩子也不错哈。”
“老黄,你知道你像啥吗?”
“啥?”
“你像去年年夜饭桌上给我表哥介绍对象的大姑二姑三姑四姑。”
老黄挂电话了。
真是的,我们家的姑娘感情经历是有多可怕啊把老黄折磨成这样——
“是非常可怕。”钉崎说。
我假装在看天花板。
“你别给我装,赶紧做决定!”
我指着窗外,兴奋地说:“钉崎!看,UFO!”
“指望你是没用了……”
我觉得钉崎肯定在憋大招。
果然没有错,晚上我们在伏黑宿舍吃饭的时候,钉崎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酒。
“姐妹,你这是犯法啊,我没记错日本二十岁才允许喝酒吧——”
钉崎笑嘻嘻地说:“当然知道啦,所以这个只是有点度数的果酒罢了。”
诶?她这么老实吗?
我将信将疑地拿起酒瓶子看了一下,确实是普通的果酒。
伏黑一言不发,他最近一直都是这样。
我们开饭后,伏黑拿出几个杯子,我简单尝了一下,只觉得很甜,看钉崎那样豪爽地喝,也打消了怀疑。
伏黑吃饭不快,吃一口慢悠悠喝点酒,不知不觉他已经两三瓶进去了,也不知道钉崎哪里来那么多果酒,我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不少。
很好喝,没感觉。
钉崎吃完以后说她喝得少,要去操场上跑步减肥,我也想跟过去,被她拒绝了。
“你喝了挺多的,头上汗太多,还是留着陪伏黑收拾厨房吧。”
我居然晕晕乎乎就同意了,我当时其实没有感觉不对劲,因为我从来没有喝醉过,不知道果酒喝多了也会醉,也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
“你是不是有点喝醉了,去桌子那里坐着,我收拾吧。”厨房的水流声哗哗的,夹杂着叮叮当当的盘子撞击声,我晕乎乎地答应了。
“怎么办……好像有点想睡觉,但是……又觉得好精神……”我自言自语。
厨房的水流声忽然停了,一个人走到我旁边,我迷茫地抬头,看见如同隔着一层雾看不真切的伏黑。
“要是困的话,就去床上睡吧……”
他的声音真奇怪,又轻又重,明明是在轻轻说话,却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我忽然生出来叛逆的心理,我笑眯眯地说:“不要,我站不稳了。”
我以为他一定会随手把我扶起来,但是他居然蹲了下来,直视着我。
“来吧,”他伸出胳膊,“我把你抱过去。”
我稀里糊涂就把胳膊搭上去,他一个用力,就把我横抱起来。
就是他胳膊在我后脑勺,脖子疼死了。
我只能胳膊用力要拯救我的后脑勺,结果可能是真的醉了,力量用大了,差点把脑袋撞到他脸上。
我刹车及时,但是还是和他凑的太近了,我闻到了酒气:“你也喝醉了吗?”
“我要是喝醉就抱不动你了。”
“也是。”我歪歪头,觉得他的脸前所未有地清楚,好像酒气把我眼睛也洗干净了一样,“诶伏黑,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长大了啊!”
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地说:“你以前脸上明明全是肉,你看现在,和崩紧的鼓一样。”
“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
他把我放在床上,想要给我找被子,我却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他皱眉:“该放开了。”
我觉得我现在无所不能,所以没脸没皮地笑着说:“我头疼,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伏黑无奈地给我揉太阳穴,他刚洗过盘子,手指凉凉的,很舒服,我眯起眼睛。
“你也喝了很多吧,我给你也揉揉,”我说着把手松开,他没有躲开,我的手摸到他的脸上,“啊……果然,手感不如小时候好了……”
“那你别摸。”他一边揉我太阳穴一边抗议。
“我就想摸嘛,”我说着又揉揉他的脸,“诶,你的鼻子好高啊,小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啊。”
我捏他鼻子。
“适可而止了,白佳。”伏黑听起来有点不高兴,声音都低了八个度。
我不怕死地又捏了他的鼻子:“你不也老揪我耳朵吗?”
伏黑不揉了,也捏住我的鼻子。
“欸!我肺活量不如你,比憋气对我不公平啊!“我愤愤说。
八百米远外,钉崎在操场上打电话。
“虎杖你那里咋样哈,那个无良老师没有欺压你吧?诶对对,我一定要和你说,我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五条老师人很好的当然没有啦,”虎杖在电话那头,背景音好像在放电影,“钉崎你做什么了?”
“我给白佳和伏黑喝酒,然后把他们一起放在伏黑房间里!”钉崎眉飞色舞。
“这……虽然很想夸你做得好,但是白佳是女孩子,对她不公平吧……”虎杖弱弱地说。
“嘿,我可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我给他们喝的根本喝不醉人,顶死就是微醺,我这是给他们创造机会!剩下全靠他们自己。”
“太厉害了!不愧是你啊大姐头!”虎杖惊喜道。
钉崎和虎杖笑了一会儿,又担心道:“还是有点担心,白佳和伏黑那样子,我老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和小孩子一样光打嘴仗,不出情况。”
“怎么可能啊钉崎,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也对啊,真是的!要杀单身狗就给个痛快,无意秀恩爱杀狗简直是对单身狗的侮辱!我钉崎野蔷薇就算吃狗粮也要吃清醒的狗粮!”
操场上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回到伏黑房间里。
我不甘心地放开伏黑的鼻子,抓着他的手一边张嘴呼吸,一边让他松开我。
伏黑松开我鼻子,但是手却放到我的脸上,他也不捏我脸也不扯我脸,反而轻轻的抚摸,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干什么啊,擦桌子吗?”我问他。
伏黑反而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的嘴角有些上扬,又一只手伸到我脸上,轻轻地摩挲我的耳朵。
耳朵边也一阵阵的电流,好像在软软的毛绒毯子里打滚一样。
我觉得有些舒服,但是又觉得被压在身底下的姿势太耻辱了。
“你……诶,别摸了,好痒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伏黑忽然笑开了。
他很少这么不遮掩地笑,我看得有点呆,觉得伏黑这样子居然有些可爱。
“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他问我。
“诶?”我回忆起小时候,回国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半夜爬到他床上,说入赘我们家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的事,“肯定啊,要不然我小时候也不会那么——呜!”
他俯下身,先是他的头发,再是我们的鼻尖,然后是我的嘴唇。
我们的嘴巴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贴起来的嘴唇尖炸开,酥麻的感觉一直爬到头顶和指尖,连头发丝都好像在颤抖一样——不对,是我在发抖,不对不对,我一个人发抖为什么我的耳朵都在动……
我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艰难地总结出来。
我和他,好像都在发抖啊。
他的嘴巴好软……
好吧好吧,确实很舒服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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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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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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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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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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