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一茹冷冷说罢,沉默了片刻,终于起身要走。
谁料,她甫一起身,膝盖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腿,竟是疼得一下子跌坐回板凳上。
不过是轻微的磕磕碰碰,竟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饶是迟榕与彭一茹翻了脸,却也不忍的关心起来。
于是小心的问道:“你、你没事吧,怎么疼成这个样子?”
那厢,彭一茹面容扭曲,一双素手更是紧紧箍住自己的膝盖,只嗤笑一声:“我何德何能,能受得住你的关心!”
但见彭一茹的手微微颤抖着,嘴唇也被咬得发白。
迟榕气结,不愿同她更多分辩,可此时此刻若丢下彭一茹一个人,便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意思。
迟榕虽然心中藏了怒意,但弃人于不顾却不是老迟家的作风,于是强抓着彭一茹的手撇了开去,复又掀起了她的裙摆。
“别看!”
彭一茹低呼一声,可迟榕却比她更快一步。
只见那薄纱雪缎之下,是一双丰莹白润的双腿,可唯独那双膝头,膝盖骨干巴巴的突出来,更显出青紫色的淤青。
“你、你的膝盖怎么了,是不是摔了……我带你回商行擦点药?”
此状凄惨,迟榕看罢,顿时唇齿打架,微微的怔忪在原地。
彭一茹眼角发红,哆嗦着嘴唇冷睇了迟榕一眼:“我早已说过,不需要你的关心。”
话毕,便强撑着身子,甩开了迟榕,颤栗着站了起来。
迟榕虽不明缘由,却也猜到了七七八八,自己大约是拆穿了彭一茹不愿启齿的伤痛。
遂默默的走在她的身后,不作言语。
二人一前一后,以沉默对峙,可正当要走出这小餐馆,迟榕却愣住了。
方才来时,迟榕躲的是其他同事的伞,如今旁人先行,只余下她与彭一茹两人。
彭一茹自是带了伞的,可此番交锋罢,关系破裂,能否借伞与迟榕,便是未知数。
但见她背影窈窕,却周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凛然走进雨幕之中。
迟榕微一叹气。
果然,彭一茹定是不会帮她一把的。
迟榕并未对彭一茹抱有期望,便也不会失望。
她正打算在屋檐下坐一坐,待雨小些,再冲回商行,也并无不可。
反正迟榕野惯了,只是淋一淋雨,又又什么大碍。
正是这般想着,迟榕的眼睛便放了空。
所以,那低低的一声呼唤传来,她亦是未能做出什么反应。ωωω.χΙυΜЬ.Cǒm
迟榕不答,那声音便再喝:“迟榕,快过来!和我一起走!”
这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怒意,迟榕顿时回过神来,抬眉一看,竟是怔住。
但见来人衣裙溅湿,半露的小腿更是打着抖,竟是彭一茹复又返回,要接她一起!
迟榕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厢,彭一茹却催促道:“你且快些!不然,我便不管你了!”
如此这般,两人便摩肩擦踵的一道挤在伞下,踟蹰而行。
彭一茹的伞旧得打紧,伞骨亦有一根断裂,一看便是上了年头的。
今日风大雨大,狂风呼啸时,那伞面竟被兀的掀翻起来,伞布更是被断裂的伞骨戳出一个破洞。
霎时间,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登时劈头盖脸的打在脸上,敲的脸面生疼。
迟榕反应迅速,立刻扑上前去,强忍着雨水打进眼眶内的酸痛,将伞布堪堪拽下。
迟榕潦草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向彭一茹道:“你还好罢?”
彭一茹点点头,身子瑟缩着,浅色的衣裙被雨水泞住,只再迈一步,那开衩的裙摆翻卷,竟在疏忽中露出半条雪白的大腿来。
迟榕顺势望去,只一眼,便被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吓住。
但见那裙下之下,影影绰绰,在雨色中模糊的,却不是什么春色美景。
非但如此,那半条大腿上的,赫然是密布的层层青紫与伤痕!
迟榕一时语滞,惊异万分,还未能开口,便被彭一茹拽住胳膊,拉回伞下。
“你的腿……到底是谁,是谁打你了!我带你去衙门报官!”
迟榕怒不可遏道,“畜生!畜生才会打女孩子!”
彭一茹讥笑一声,却是不答,只摇摇晃晃的撑着伞,宛如一只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蝴蝶。
她始终一言不发,独留迟榕在旁的皱起眉头。
终于,在临近商行大门时,彭一茹忽然放慢了步子,对迟榕冷冷一笑。
“迟榕,你问我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冷雨中,彭一茹的声音依然婉转动听,却无端的显出几分杀意来。
迟榕看向她,认真的点一点头。
彭一茹于是笑得妖冶,指尖勾住迟榕的胳膊,轻声道:“迟榕,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
话毕,只见她后退一步,竟是身子一矮,兀的跌倒在地。
那把破烂的雨伞,也随之摔尽脏污的泥水中。
刹那之间,这一天一地的骤雨,便倾尽全力的杀向她二人。
迟榕不可置信的看着彭一茹,她正要开口发问,这到底是为何,那厢,却见彭一茹眉头一皱,弱弱的哭起来。
“吴老板……都怪我,一时间说话没了分寸,竟惹得迟榕生气了!”
彭一茹哭声怯怯,眼睛却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迟榕顺势望去,却见那阑珊处,竟是吴清之执一柄阔伞而来。
吴清之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色西装,领带是夹了灰花的粉红色,是迟榕早上为他系的。
雨幕中,但见他玉树临风,遗世而独立。
吴清之疾步走上前来,大伞举起,只将迟榕与彭一茹罩住。
吴清之冷声道:“怎么回事?”
彭一茹哭哭啼啼的站起来,双手环胸,瑟瑟发抖道:“吴老板,实在是怪我经常与您汇报工作,往您的办公室出入的频繁了些……迟榕只是略有些吃味,我们这才……”
余音袅袅,话未完而语声止。
彭一茹此番留白,实乃此地无银三百两,引人浮想联翩。
不仅如此,她更是轻拭眼角一下,委屈巴巴的示弱道:“总之,千错万错,全都在我,请您切莫去怪迟榕。我摔倒也只是一时间脚下疏忽,万万不是您想的那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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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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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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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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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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