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悬崖他来过,还是当初跟着顾昭来寻找八公宝藏的时候,所以秦行烈知道,以这样的高度,顾昭落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被太医们控制在胸腹部位的毒素被怒火点燃,再次向着秦行烈的四肢百骸涌去。
熟悉的痛楚汹汹而来,但比身体上的痛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心底无限的恐惧和黑暗。
秦行烈感受到身体一寸寸地失去控制,终于不甘心地怒吼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剑柄,在同一个雨夜向下坠落。
整个世界突然寂静如死,风声、雷声、雨声还有悬崖边上焦急的喊声,全都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远去。
只有大颗大颗的雨点映照在他的眼中,缓慢地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
砰!砰!砰!
秦行烈的身体接连撞在悬崖侧面伸出的树枝上,终于挂在树上。
重重的撞击让他口中不断吐血,大口大口地洒落在悬崖上。
湿透了的披风被树枝穿过,悬挂在树上的秦行烈四肢无力下垂,长发披散,目光涣散,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坏掉的人偶娃娃。
面具后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阿昭,阿昭。”他的声音微弱得仿佛是风中即将熄灭的火苗,“你是在怪我吧?”
顾昭仰面朝天坠落的脸庞再次出现在秦行烈面前。
“你连一句要我救你的话都没有,是知道我会先去救她吗?”
“你宁愿靠自己冒死偷袭,都不肯开口叫我一声,是因为不信我会把你放在她前面吗?”
“阿昭,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我给了她希望,她怎么会有这个胆量对你下手。”
“阿昭,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机会保全自己……”秦行烈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许现在你正在悬崖下等着我去救你呢!”ωωω.χΙυΜЬ.Cǒm
他突然振作了起来,戟指如刀,向着自己背后一划,就将挂在树枝上的披风撕裂,整个人翻身跃起。
动作太大,胸口猛然一痛,秦行烈又是一口血喷在了面具上。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顾昭活着的最后机会!
秦行烈原本能够在黑暗中视物,但是今天晚上风雨大作,极大地影响了他的视力,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爬到树枝尽头,用双手抓着崖壁往下爬。
山石坚硬,好在泥土被淋湿之后柔软了许多,他一点点试探着,两只手交替抠着崖壁,向着下方慢慢挪去。
雨势越来越大,秦行烈的眼睛都睁不开,却仍旧没有放弃。
他一想到顾昭现在可能正躺在悬崖下的地上淋着雨、忍着痛,孤立无援,就痛得无法呼吸。
他早到一瞬间,顾昭活下来的希望就大一点。
这样想着想着,秦行烈都似乎看见了顾昭躺在地上等他来的画面,哪怕全身剧痛如同凌迟,哪怕口中不断吐血,却始终没有停止摸索下行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边大声叫道:“王爷!王爷!”
秦行烈茫然地转头,只隐约看见一个似乎见过的脸孔,那张脸上满是焦急。
他慢慢地转过了头,喃喃说道:“阿昭,别怕,等我……”
那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王爷!你清醒点!”
秦行烈根本不理他,只是把手臂抽出来,继续往下爬。
“阿昭一定很冷,很怕,她在等我,我得去救她。”秦行烈告诉自己。
好不容易找到长绳的杜平谷和几个求死军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人如割草的王爷,就那样用手指抓着崖壁一点点往下挪,忍不住一个个泪流满面。
“王爷,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的手快要废了!”
闪电再次照亮山林,在秦行烈另一边的士兵哭着喊。
他抱住了秦行烈的手臂,大哭起来。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秦行烈的十根手指都已经鲜血淋漓,指尖都已经露出白骨,这样下去,秦行烈还怎么用剑,怎么厮杀!
杜平谷从另一边抱住了秦行烈的另一只手臂,其他士兵也纷纷搂住他的腰腿。
“王爷,下面是山谷,雨势这么大,必然涨水,你下去太危险了。”
秦行烈口中不断渗血,说话的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欣然:“如果下面是水,阿昭活着的希望就更大了。”
“她肯定在等我,我得快一点,不能让她一个人。”
杜平谷素来面无表情的人,看着秦行烈这种模样,也忍不住泪水弥漫:“王爷,顾大人这么聪明,肯定顺着水就游出去了。”
“你这会儿下去也找不到她啊。”
“我觉得咱们应该上去,然后去下游接她。带着最好的太医,把顾大人接回王府养伤。”
毒素侵扰着秦行烈的脑子,他一时间觉得这个人说得很有道理。
见他停止了往下爬的动作,杜平谷松了口气,连忙叫着几个同伴抱好秦行烈的身体,拽动绳子发送暗号。
守在悬崖边上的江原大喜,连忙叫人用力把他们拽了上来。
“王爷受伤了,赶快给他包扎。黄院判,你快来看看,王爷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杜平谷跳上悬崖,就大声叫了起来。
刚才叫人回去太子别院拿绳子,顺便带了相关的雨具和马车过来,黄院判也被硬拉上了车。
励王的马车很大,元稚眉和两个侍女刚换上干衣服,端着热腾腾的姜茶小口小口啜饮。
秦行烈一上马车,就看见了她们,双目顿时泛起了血色。
顾昭最后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响起,顾昭嘲讽的语气和表情更是清晰地出现在秦行烈眼前。
那时候顾昭是什么心情呢?
看着他救了元稚眉,任由元稚眉在他身边撒娇,顾昭却被那些刀剑指着,身陷重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元稚眉的谎言!
可是就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顾昭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她是觉得,多说也没有用吗?
因为他肯定会护着自己的生母,而不会为她主持公道?
现在顾昭可能躺在冰冷的水里,捂着不停流血的伤口,痛苦万分,罪魁祸首却竟然躲在马车里,舒舒服服地喝着热茶?
秦行烈双目彻底赤红,大步走过去,一把就捏住了绿腰的脖子。
“元弗,你做什么?”元稚眉已经想出了自己刚才破绽的解释,神色从容,却不防秦行烈全身湿漉漉地上了马车,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对绿腰动手。
“你们敢害阿昭。”秦行烈的咽喉已经嘶哑到了极致,猩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元稚眉,手指一点点收紧。
绿腰娇俏的脸上刚刚浮现出的喜色已经变成了惊恐,她拼命地掰着秦行烈的手指,想要说些什么。
秦行烈却根本没有给她机会,看着元稚眉,手指用力,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就这样当着元稚眉的面,活生生捏断了绿腰的脖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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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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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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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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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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