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顾昭出行时发现,上京城外的一个驿站,在整个上京城都乱成一团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着良好的运转。
其功劳全在一个临时驿卒身上。
顾昭派人暗中观察了这个驿站半个月,越看越是佩服,认定了这个驿卒是个大才,亲自上门拜请其入仕。
这个驿卒就是陆启。
在顾昭被打入冷宫之前,他已经成为北安左相——因为人才匮乏,五阁老制度已经变成了左右相。
通过一次次的合作,顾昭对陆启了解越多,就越是欣赏。
顾昭被打入冷宫后,还听说陆启一直在上书驳斥秦佑谨给她扣上的种种罪名……
想来,陆启对她这个太子妃也是认可的。
没想到,再来一次,她遇见陆启竟然早了这么多年。
眼前的陆启和那个沉稳周密的左相一比,实在是稚嫩太多。
顾昭心情很好,笑容也明亮了起来:“你再不松手,人可就死了。”
陆启手里的人刚才被他掐脖子咬耳朵,后来又被他勒着脖子当盾牌,已经气若游丝。
他连忙松开手臂,却没有放松对顾昭的警惕。
“走呀,还留着干嘛?等着官差来奖励你吗?”顾昭向后退了几步,让开了胡同口。
陆启看了她一眼,推开昏迷的人,将散落在地的东西飞快收拾起来,系好包袱,满脸提防地选择了距离顾昭最远的路线离开。
顾昭无奈摊开手:“好歹我也救了你,为什么你好像把我当成了洪水猛兽?”
陆启加快脚步出了胡同,想要凭借自己对道路的熟悉甩开这个来历可疑的陌生人。
可是顾昭从小就光着脚在镇上和乡下奔跑,如今又天天习武,体力和速度都比他更强大,一路紧紧跟随在陆启身边,还不停跟他说话。
“你家里有病人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有调查你,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你,但是我认识药材啊。”
“刚才那些药材掉了一地,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修补元气的。是不是你家里长辈身体消耗太过啊?”
“不过我告诉你,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而且药材还都很贵,你负担得起吗?”
顾昭当然熟知陆启的家庭情况,这个时期应该正是陆启最窘迫最难熬的时候。
她如果没有遇见陆启也就算了,如今既然有缘重逢,她又富有余力,当然要帮他一把,才算是对得起故人。
可是陆启一直低着头快走,专门挑那些偏僻狭窄的小路,没有人的时候他就拔腿飞奔,完全是不想理睬顾昭的架势。
“咦,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不图你感恩戴德,至少要跟我说声谢谢吧?”
顾昭一直在唱独角戏,半天也得不到陆启的回应,很是不解。
她印象里的陆左相端方严谨,可不是这样的品格。
陆启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地看着她:“别耍花样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吗?
“先找人抢我东西,然后出来救我。给我钱给我娘看病,让我感激你,然后我就上了你的当任你摆布,对不对?”
顾昭愕然。
这个套路有点熟悉,跟她的计划有些吻合呀。
不不不,关键的地方不一样。
她没有找人抢劫陆启,更不曾想要通过施恩来摆布陆启。
陆启见她不说话,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被他揭穿了,总该感觉丢脸,自己离开了吧?
熟悉的男声再次响起:“为什么你会对这种套路这么熟悉?谁曾经这样摆布过你?”
陆启一回头,就看见那张平凡的中年男人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充满好奇——一丝违和感从他心头飞速掠过,一闪而逝。
顾昭只知道陆启出身贫寒,生母是最下等的娼妓,他从小在城边贫民窟中长大。
为了求学,受尽了苦楚。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经历,磨练了他的坚韧意志,让他后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左相。
她却不知道,陆启年轻的时候,竟然这样被人戏弄折磨。
陆启被她满眼的好奇噎得嗓子一梗,竟是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那边派来的了。
他伸出舌尖,将嘴唇上的鲜血一点点舔舐干净,目光却紧紧盯着顾昭。
仿佛顾昭下一句如果不让他满意,他就会扑上去咬住顾昭的咽喉一般。
要是别人,可能会被他这种样子吓得寒毛倒竖。
可是顾昭看着面前幼年期模样的陆左相,只感觉有趣,丝毫没有害怕。
她就站在陆启对面几步之外,饶有兴趣地等着陆启回答。
陆启越发觉得这人古怪,可能不是那边来的人,敌意反而减弱了不少。
不过他没有兴趣跟陌生人聊天,只管转头就走。
顾昭快步跟上:“有人拿钱来戏弄你?我要是你,就把钱收了,然后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才不听他们摆布。”
“比如说,你如果怀疑我是要施恩挟持你报答,你大可等我给你钱的时候就收下来试试,看我会不会提出要你报答的要求?”
“要不要试试看?看着那些人先是得意然后震惊、失望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甩不掉顾昭,又不得不听顾昭唠叨,陆启额头的青筋都快要崩出来了。
他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猛然停住,转身冷声森然喝道:“你有完没完!”
顾昭挠了挠下巴,好像是把人逗急了?
“抱歉,别生气,我没有恶意的。”她举起双手,神情无辜。
陆启明显在努力克制,伸出手指点了点顾昭:“别再跟着我。”
顾昭勾了勾嘴角:“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呵。”陆启冷笑,“早说嘛。”
顾昭掏出几张银票:“帮我把这些钱花掉。”
陆启用看病人的眼神看着顾昭:“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请我帮这种忙的人。”
顾昭咧嘴:“那就拜托你日行一善啦。”
见陆启沉默,顾昭抬起下巴,假意威胁,“那你是选择让我一直跟着你,跟到你家里去?”
陆启最在乎的就是他的母亲。
他肯定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
陆启看着顾昭,沉默良久。
直到顾昭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走上前来,伸出了手。
顾昭笑着把五百两银票按在了他的掌心。
陆启看着手中的大额银票,再看看这个怎么都感觉哪里不对的男人,突然退了几步,上下仔细打量起了顾昭。
很平凡普通的脸,跟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五百两,能买很多东西,包括我的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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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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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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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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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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