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淡淡一笑:“张夫人,好歹我叫过你几天母亲,今日就不跟你计较。我明日就要在控鹤司入职,今日便要搬出国公府,这些时日打扰了。”
张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可能进了控鹤司?”
顾昭身边的护卫不耐烦地说:“顾大人是朱衣紫鹤亲自点名,通过审核特别征召的人才,一入职就是黑衣白鹤,你们放尊重一点!”
在场女眷对控鹤司了解不多,但听这个护卫的意思,黑衣白鹤这个职位不低。
可不是什么普通打杂的。
另一个护卫也森然开口:“控鹤司地牢中住过的王侯将相多了,夫人若有兴趣,不妨也来试试。”
张夫人苍白着一张脸,看着顾昭转身离去,整个人如在梦中。
————
一排长长的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林维康从其中一辆车中钻了出来,踩着踏板扶着随从下了车。
其余车中也纷纷有人下来,正是林维康今天特别邀请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朝廷官员。
“今日又要叨扰国公爷了。”
“早就听说国公爷府上珍藏的美酒不是凡品,今日终于有机会品尝了,本官是馋虫大动啊。”
“你们不知道吧,国公爷府上的美人也分外动人哪。”
林维康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等着他们过来:“美酒佳肴,笙歌美人,早就准备好,恭候各位大驾了。”
就在宾主热闹之时,角门一开,几个人影走了出来。
正对着角门的一个官员突然脸色苍白,向后连退几步,眼神就仿佛是看见了鬼。
“你这是怎么了?还没喝酒就站不住了?”旁边的人调侃着,一抬头,自己也僵立在原地。
林维康后知后觉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时瞳孔紧缩,全身僵硬——只见角门外大红灯笼投下的光晕中,一袭黑衣白鹤的官服静静矗立。
是控鹤司的人!
虽然近年来控鹤司十分低调,民间已经快要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可是官员们却清晰地知道,对满朝文武勋贵都有监察、抓捕、审讯,甚至紧急处置权的控鹤司,有多么可怕。ωωω.χΙυΜЬ.Cǒm
国公府门口一时鸦雀无声。
直到那穿着黑衣白鹤的身影走上前来,对着林维康行礼,声音淡然而清脆,“见过父亲。”
这一声父亲如雷击,让林维德脑中轰然一震。
他不敢相信的透过昏暗的光仔细看去,这才认出来,眼前戴着黑纱官帽、穿着黑衣白鹤官服的人竟是顾昭!
他震惊地看着顾昭的脸,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顾昭被控鹤司带走配合调查,这个时候应该正在被迫改口,承认与秦佑谨的关系,洗脱林雪容的责任,怎么会穿上了控鹤司的官服?
“你,你,顾昭你怎么会……”林维康抬起手,指着顾昭,有点语无伦次。
顾昭的头发全都盘起来,收进了黑纱官帽中,只露出一张端庄清丽的鹅蛋脸,表情十分严肃,如果不认识的话,第一眼几乎会以为这是一个格外清秀的少年。
只是一说话,就听得出女子特有的清脆声线:“承蒙典大人抬爱,诸位大人认可,我如今也是控鹤司的一员,以后也有幸为国效力。”
林维康定了定神,心中有无数疑问,却只能怔怔地重复了一句:“典大人?”
“是啊,朱衣紫鹤典大人。”
林维康定了定神,还未理清思路,旁边就有反应快的官员凑趣道:“恭喜国公爷,不愧是开国公爵,家门不凡,就连贵府千金都能加入控鹤司,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不是,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北安控鹤司设置女官,甚至只要女子确实有能力,都能坐到主官之位。说不定几十年后,令爱就是又一位女紫鹤呢。”
这些经常接受林维康的邀请来国公府聚会的官员,本来就是想着和这位顶级公爵亲近的,见到这一幕,哪个不赶快上前恭维几句?
林维康听着这些话,心头百般滋味翻涌。
眼前这张脸,与十几年前那张脸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犹如波光摇漾的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微微闭了闭眼,把那些念头压了下去,沉着脸问:“天都黑了,你往何处去?”
“回禀父亲,明日便要入职,住在国公府诸多不便,我今日就要搬走了。”
顾昭话音刚落,一辆挂着白鹤牌子的黑色马车就从胡同口缓缓驶入。
林维康皱起了眉头:“搬出去?谁让你搬出去的?”
顾昭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林维康却能够感受到她眼神中的冷淡:“典大人亲自点了我参与太子吐血案的调查事宜,事关重大,不便在家居住,还请父亲大人体谅。”
门口又是一瞬间的寂静,好几个官员都开始认真打量顾昭。
刚才这些官员对顾昭的赞许不过是为了恭维林维康,并没有谁真正多看顾昭几眼。
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进入控鹤司为皇帝鹰犬是邪门歪道,哪怕煊赫一时又如何?
北安立国二百四十六年,控鹤司的首领总也有十几二十个,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读书科举,为官牧民,名垂青史,才是正道。
但是顾昭说她加入了调查太子吐血案,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当今圣上年近花甲,膝下几位皇子都已经长成,一场夺嫡之争已经拉开序幕。在这个时候,太子出了事,不知道引发了多少暗中的波云诡谲。
若太子痊愈,必定重待调查的这些人;若他好不了,其余皇子也一定会讨好这些调查的人,以便得知确切消息。
那么现在加入其中的顾昭,无论如何都能接触到未来的储君。
这是多好的机会!
“令爱果然不凡!”
“恭喜国公爷,后继有人啊。”
“论起来,令爱入职控鹤司,国公爷可是该摆酒请客,好好庆祝庆祝的。”
“对对对,国公府又出英才,值得庆贺。”
几个官员一边说一遍用眼神向林维康示意,平时林维康多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反应这么慢?是高兴过头了吗?
自家女儿,夸上几句,亲热一点,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更何况是为了他们正在谋划的大事呢。
林维康却有苦难言。
他刚刚跟顾昭摊牌,让顾昭为了国公府牺牲自己,将林雪容那些有损声誉的行为都背下来,为此还不惜给典凤年和沈一秀送了重礼。
结果现在顾昭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控鹤司的官员,并且即将参与调查太子吐血案。
他真是想杀人却给人递了刀,自身难保。
这让他怎么开口,让顾昭找机会把调查结果和进度第一时间通报给他,还是让顾昭在必要的时候做些手脚?
饶是他脸皮够厚,这会儿也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昭却仿佛没有看见林维康的复杂神情一样:“父亲大人,公务在身,不敢怠慢,我这就走了。”
林维康这才缓缓开口:“阿昭……”
顾昭抬头,看到林维康一脸慈父的样子。
他看似关切,却话里有话,“好好做事,谨言慎行,若有什么需要,就派人来府上告诉为父。”
顾昭静静地看了林维康片刻,忽然轻轻一笑,唇红齿白,笑容明媚。
林维康却莫名地感到身上一冷。
“多谢父亲,我都知道。”顾昭躬身一礼,带着两个小鹤走向了等待已久的马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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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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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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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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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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