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点后,火车像累翻天的老牛,趴在哈市站台铁轨上,大口喘着粗气。董悦然下了火车,没着急赶道,边走边思考见到张教授一家该说些什么,如何面对。假若师娘不依不饶如何,要不红妹子给出冷板凳怎么办?张教授那边,她倒是没太多担心,毕竟她在张教授身边几年,还是了解他。她想,只要她把问题说得清澈透底,张教授自然会接纳她。xǐυmь.℃òm
“小姐,要车吗?”人力车夫看到董悦然拿着行李箱出了站口,连忙上来招揽生意。
嗯?董悦然想了一下,还是上了车,说:“西城吧,东大二街。”
“好勒,您坐稳,我脚力好,拉得快,保证不耽误您时间。”人力车师傅说完,抬起车杠,奋力奔跑起来。
还别说,这位师傅所言不假,人力车被他拉得又快又稳。街道两边车辆和行人,在他眼里,仿佛不存在。只见他左闪右挪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又如入水蛟龙。真是神了,这辆人力车简直和他混成一体。
“师傅,您这拉车技术真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董悦然赞叹的说道。
“谢您夸赞,干我们这行,就得靠脚力,要不,肚子都糊不饱。”人力车师傅笑着回答道。
这不仅仅是份糊口的工作吧。此刻,在她看来,这是一个信念,一种精神,更是一种力量。
华灯初上,哈市夜景是非常美丽的。当初,老毛子在这里可没少花心血和财物。看,这边建筑,看,那边街道,到处洋溢着异国他乡的风情。董悦然在这生活这些年,还是看不够这样的景致。不过,今天她没有往日的兴致,下了人力车,她特意多付了些钞票给拉车师傅。师傅千恩万谢的走了,临了留下口话,以后要用车,随时去出站口那疙瘩找他,准在。
“咚咚咚”,董悦然犹豫了,还是敲响了张教授家的门。这个门,前些年,她进出如同自家一样方便。如今,她要敲门,得经过房子主人允许才能进出。
嫣红打开门,看到门外站在董悦然,没等董悦然开口,她又关起门。妈妈问谁呀,嫣红没好气的说没得人,风吹石块砸了门。
董悦然一脸尴尬,是啊!谁叫她当初伤害了他们一家呐,差点弄得他们家破人亡。她再次抬手敲门。门开了,这次不是嫣红,是张师娘。
“是你?”
“是的,是我,师娘。”
“你来做什么?又来害我们?”
“不不,师娘,您误会了,我是来道歉的,真心诚意的,过往的事情,我也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以我们全家生命为代价?你这叫什么?”
“师娘,您听我说,我会解释清楚的,我能进屋说吗?”
“不要叫我师娘,我不是你师娘,我早就不是,我们认识的然然,几年前就死了。”
“师娘,我......”
屋里传出张教授的声音,谁在门口?师娘回答,路人问道的。董悦然这会明白师娘会和嫣红一样,不会让她进屋解释的。于是,她对屋里喊道,“老师,是我,我是然然,我看你来了。”张师娘没想到她来这么一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会大家都说不出话,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说些什么,拒绝?赶走?关门闭户?这会好像都不合适。
屋里一阵沉默,嫣红干脆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来吧!”张教授放下手中的报纸,平静的说了句。
“爸......”嫣红打开门用责怪口吻拖了个长音,接着又关起了房门。
张师娘冷着脸,开了门,给她让了个道。
“老师,你还好吗?”
“坐,坐下说。”
“老师,我,我......”
“没脸说话?当初害我们怎么有脸下手?”
“正妍,不要着急,你也坐下,听然然说,听完再说也不迟。”
董悦然感激的望着张教授,张教授一脸平静的对师娘压压手,示意她冷静点坐下。张师娘一脸厌恶表情坐在了张教授的边上。董悦然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今天她要说明白,能不能求得他们的谅解,这不是她今天考虑的问题。她今天只是想把前后因果说出来,说个痛快,做个干干净净的人,这是她今天来的最大目的。
“说吧,不着急,你既然能主动找来,自然有自己的解释和道理,慢慢说,我和你师娘都在听着。”
“嗯,老师。”董悦然点点头,慢慢的回忆着过往。
我5岁那年,放学途中,遭遇日本兵和接送的妈妈走失。我在街上不停寻找着妈妈,三天,整整三天,没吃上一口饭没喝上一口水。您知道,那会我是多么的无助和饥饿。我以为我要死了,不是傍晚就是清晨。我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我躺在一个角落里,慢慢的闭上眼睛。董悦然说着,眼里噙着泪水。
当我没了饥饿和寒冷感觉后,觉得自己逐渐飞向天空的时候。就感觉有个人一把拉住了我的脚,大喊:孩子,孩子。我才不管,我要飞翔,棉花糖一样的天空,暖和极了,我很满足,这里再也没有饥饿和悲伤。可是这个人力气特别的大,见我不听,大手一伸把我从云端里拉了下来......我醒来看到一个年轻的军官叔叔,在给我喂水,甜甜的,是的,糖水,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甜的糖水,比蜂蜜还要甜上百倍,不,千倍,万倍......
张教授给董悦然递来一条手帕,嫣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张教授的身后。张师娘脸色缓和了许多。
他温和的问我,“小姑娘,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我已经不记得家在哪里,只记得门前有座桥,桥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其他什么都不记得。军官叔叔陪了找了三天又三天,一无所获,只得把我带在身边。从此我就跟他走南靠北。反正,他在哪里,我去哪里。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长大后必要嫁给他,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这人就是那天救起我的军官叔叔---常叔叔。
就这样,失去联系的爸妈,我获得了常叔叔全部的关爱。衣食住行从来都是最好的,在他身边,我度过了童年,少年,直到那年,再次分离。之后,我又孤身一人,虽衣食不愁,常叔叔早安排好。可,孤儿的心情,你们不会理解的。
那年,他们找到我,训练我,教我开枪,教我电讯,教我杀人......我不从,他们就以常叔叔安全来威胁我,并拿出上面的手谕,我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不过,老师,师娘,红妹子,你们放心,我从来没杀过人,只是敷衍他们训练。我怕,我怕因为我,使得常叔叔受到伤害,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没了常叔叔,我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嫣红听着听着,流出了眼泪。是啊!与她相比,她张嫣红是多么的幸福,有妈妈陪,有爸爸疼爱,而她董悦然看似光鲜亮丽,背后竟然充满了人间的悲伤。这一刻,她或许有点明白了,明白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到底为了什么。这一刻,她想抱着她董悦然好好的哭上一场,不是为她,而是为她。这一刻,她想说,然然姐,你受苦了!
“后来,你为啥要陷害老师?”师娘说完也忍不住抹泪。张教授看似不为所动,心底早已泛起了波浪。
董悦然没有回答,还沉浸在回忆里。
他们训练了我3年,整整3年。我都不知道那3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有一天,他们说我可以走了,自由了,至于其他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后来,他们又把我送回哈市。我以为我自由了。可,我想错了,他们像一只手,像一只影子,如鬼如魅的贴在我身边,无论我怎么用力,最终都是徒劳无功。我就像只被牵线的木偶,没了生活,没了情感,没了生命,逐渐迷茫起来。
只到,只到遇见了您,您一家待我如亲人,我又活络过来,贪婪的享受着您一家对我的关爱。真的,那会我就想着,哪怕明天让我死去,我也愿意。我知足了,我得到正常人应该得到的关爱和情感,我死而无憾。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让我接近老师,是因为老师手中的研究成果,可以为他们所用。我知道实情后,拼死不从,并也准备一死。他们又以你们全家身家性命来威胁,来胁迫我,我,我......我真是罪该万死,让老师一家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我,我怎么就这么软弱......
张教授扶住董悦然的肩膀,颇为激动的说:“然然,这不是你的错,是小日本侵略者的错,是汪精卫卖国的错,是蒋先生内战的错,他们大错特错。谢谢你今天把所以的事情向我们说个明白。古人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然然,不管过去的岁月给我们带来什么,我们都要像前看,浪子回头金不换。当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应该在各个行业中,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是中华儿女责任,这是我们国家强盛基础......然然,我们代表全家原谅了你,此后,你依然是这家庭中一员,我们永远欢迎你回来。”
董悦然抬起头来,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张教授。张教授坚定的点点头。她又看向嫣红,师娘,师娘和嫣红已经泣不成声。嫣红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师娘也跟后点了头。董悦然这会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请记住,这泪水不是悲伤,这是幸福的眼泪,这是感动的眼泪,这是真挚的眼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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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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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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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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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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