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春风再刮个十来天差不多了吧,俊平咬了一口黄馍问。差不多,昨我去地窖,都滴水了,再等等,地窖需要排水的时候,就该春种了。这几天啊,你带栓子他们去库房看看,别让麦种受了潮气,李老爹说。
又过了十来天,晴天,午后,风还在刮,只是,温柔了许多。去往后山黑土地道上,一群人。三角村有劳动力的,基本上都出动了。有人牵牛,有人背犁,有人拿铁锹,有人扛铁镐,一幅绚丽的劳作图。年富力强的后生,奔跑在前面,作为春种的主力军,年岁大的老人,走在队伍后面,作为技术指导。二龙爹也跟在后面,不过,他一脸不情愿。春种秋收,横亘不变的道理,总会有人不理解,不情愿。唉!老天爷饿死怕都是瞎家雀。
大江,二龙好点没?李老爹问落在身后的二龙爹。什么?咋了?风大,二龙爹没听清楚。李老爹歇住脚等二龙爹。哦,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二龙爹给李老爹递来一支烟卷。想着春种完事后,带他去大医院,找大夫瞧瞧,他青叔,漠河你熟,到时候还请你帮帮忙啊!李老爹接过周春江的烟卷,说道,乡里乡亲的,谈什么帮忙,应该应该的。
后山村地块前,先到的后生,坐在田头,拉着闲话。或小声嘀咕,或大声爆笑,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或爽朗,或羞涩,或微怒,或急眼,或追赶,或打闹...春天来了,到处都是一幅春意盎然的景象。
爹,这地块今年从哪头开始翻,俊平问。李老爹看了看远处,蹲下身又抓了把黑土,手掌对碾查看湿度,又看了地块两端坡度,指着远方说,从东往西翻,东边日头足,这西边土壤湿度有点大,让风再吹两天。李老爹这一声令下,年轻后生赶牛扛犁,向东边走去。后生们扶爬犁耕地,姑娘们翻找泥土里的石块,以免翻地时候伤了爬犁,耽搁农时。
一个打盹工夫,黑土地被爬犁翻出层层土浪,阵阵泥土香气扑面而来。春天来了,真的来了,人们感叹着。后生们劲头十足,仿佛一个冬天蓄力,就为春天这瞬间的迸发。黑土上,你追我赶,热了,或敞开衣衫,或抬手抹汗,或喝口热水,或是赤膊上阵。一道道黑浪此起彼伏,翻腾在人们脚下,阵阵泥土香,惹得地里大姑娘小媳妇,欢快得像一只只百灵鸟。好一幅生机盎然的春景图啊!
早晨,李老爹在院子里漱口时候,看见杨林和栓子进了院子。青叔,这两天地差不多翻完了,您看,是不是要把库房里的麦种拉到田间了?栓子问道。李老爹放下手中的漱口杯,把吐出嘴里的水,说,正想着早饭后,让你俊平找你们去说这事的,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栓子,饭后你就召集后生,把麦种送到田间,仔细点,别洒了。
俊平在屋里听到他们说话声,撩开门帘走出来,说,你俩还没吃早饭吧,来来,一起吃,我让你嫂子给你俩盛上两碗。栓子和林子相视一笑,没有推辞,随李老爹一道进了屋。苞米糊糊,黄面馍,一大碗酸菜帮子,已经切成细丝,庄稼人再正常不过的早饭。栓子没客气,端碗就喝,吸溜吸溜的,抓馍就咬,比自己家还自在。杨林倒是有点腼腆不好意思动筷子,俊平说了几次,杨林还是拘谨,也就随他了。李老爹笑着说,后生脸皮薄,俊平你就别难为林子了。杨林听了脸红,更是放不开手脚,惹得大家一阵欢笑。
一顿早饭下来,栓子吃个肚圆,林子勉强个半饱。栓子,你和林子先把马套上车板,到库房等我们,我去喊人准备上货,俊平说过便走出了自家院子。
今天是播种第一天,天气还不错,不算冷,有风,多云。李老爹他们比俊平这帮后生,先一步来到田间。这也是三角村多年来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气力活,后生在前,技术活,长辈先行。
田间土埂上的土质松软多了,车板后一道道深印痕。俊平看马儿有点吃力,喊来栓子一道在车后连推带拉。俊平低头推车发现车板上的麻袋有点异样,他叫停了马车。林子,你过来,俊平喊着赶车的杨林。杨林放下马鞭,走过来,问,咋啦?平哥。
咱们在口袋上做红绳标,你做了没?
做了啊,咱俩一起做的标记,你说怕路上留宿和别人家的搞混了,从粮种站出来前,你可是挨个检查过,确认没问题,才出发的。
你看看,俊平指着麻袋封口处。
杨林挨个检查了口袋,嘴里发出惊讶的声音,啊?不会吧?怎么一个红绳都没有?
套错了别人的车板?
栓子顺着车板看了看,指着一个“三角”图形说,不会,这就是村里的车板,这个记号是我亲手做的。
套错车板是不可能的,哪家村屯,不把自己车板看得死死的,公共财产都很爱护。那只有一种可能,口袋被人动过了?俊平说。
李老爹他们看到马车迟迟没动静,以为车轱辘陷泥了,便走了过来。爹、水叔,你们来啦,你看,俊平指着车板上的口袋。李老爹没明白,说,这麻袋没开没湿的,咋的了?俊平把在麦种麻袋做记号事情说了一遍。李老爹听了皱起眉,说,打开看看,麦种事情马虎不得。俊平他们七手八脚的打开一只麻袋,里面没有麦种全是沙粒土,接着,他们又陆续打开车板上的所有麻袋口,无一遗漏,全是沙土粒子。大伙看呆了眼。
这是被人调包了啊,地里等着春种,这可咋整?黄阿水心焦的说。众人也没个主意,这些年,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春种意味着一年的收成,没了收成还咋活,李老爹知道大伙的担心。先别急,李老爹安抚着大家,春种时间推迟几天,没什么大问题。这样,俊平栓子你两人回村找匹脚力好的马,套上车板过来。林子,你带几个人,把这马车赶回去,还停到库房前,马解套,车板和口袋就放着,别淋雨就是,李老爹有条不乱的安排着大伙。
两拨人同方向完成着不同的事情。李老爹这“咔咔咔”的一系列安排,众人担忧情绪,被迅速的安抚下去。要说,怎么李老爹在三角村威信这么高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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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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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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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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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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