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公推主事
听得蒋先生问费用的事,王观富掰着手指头儿,道:“全城住户一千零八,若按二十户配一掏粪的农夫,便是五十有一,每夫每年补贴二两,共计一百零二两。”
蒋先生:“哦,一百有零,倒也值得。那么,各项总计,全年需费若干?”
王观富:“嗯,这个,待学生细算与先生听。聘用女工四十名,月饷三两,全年一千四百四十两,另计工具之费八十两;聘用清运车夫六人,月饷四两,全年二百八十八两,另计架车维修费一十五两;掏粪农户补贴一百零二两,合总起来……一千九百二十五两正。”
蒋先生抽口冷气:“不到两千……每年的结余,岂非一千五百有余了?”
王观富:“每年收取的清运费,大体在三千五百两左右。大家知道的,商铺多,住户多,所收之费就多,若是店铺关门儿的多,住户迁走的多,收费自然就少,但大体就是这么个数儿了。”
于慈恩不住地点头:“有余就好。有余就好。”
王观富:“还有一笔支出,因是一次性的投入,不宜计在年度支出中,便是修造垃圾池。晚辈初步估算吧,全城八街十二巷,若按百步为距,需建池一百一十口,每池的材料人工各费,打紧些在一两八钱银子,放松点也不过二两,总在二百两以内。”
于慈恩:“嗯,不错,不错。在咱眼中一笔糊涂帐,王家三少这不,三下五除二,三下五除二,算盘珠子也用不着拔拉,几下子就弄明白了。”
于信达却是腹诽不已:这王家三少,哦,这王家父子,怕是整晚都没睡觉哩。
王观富:“嗨,看太爷说的。只因晚辈管着钱庄,整日的除了算计便是算计,于这小钱儿的收支,自是熟练。哪比得老太爷您哟,经办的都是上万的交易,这些个小钱儿,怎劳得您老费神哟。”
于慈恩:“嗯嗯,别扯远了,别扯远了。咱们于这甲乙丙丁的五款章程,也都议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咱们得公推一个主事之人。大家议议,何人适宜。”
王太爷:“是哩,是哩。咱们以前有过公议的,由丁县丞管着这个垃圾,后来不知咋的,换了祝大虫子,把个垃圾……唉唉,不用咱多说,大家都是知道了的。于是么,昨日咱三人初议,欲要重新公推一人,来主这垃圾的事儿。”
刘知县就如个隐形人般的,虽是坐在当中的主位,却只任了众人论议。此时听得王太爷的话,再是静声不得,红了脸,道:“这祝永康,咳咳,本官识人不明,用人不当……啊呀呀,反正,本官这心,羞愧,羞愧。”ωωω.χΙυΜЬ.Cǒm
蒋先生:“唉呀,老刘呀,休要自责。俗话有云,马有失蹄,人岂无误;俗话又云,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俗话再云,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蒋先生又要海阔天空一番,好在堂上多是蒋先生的弟子,于蒋先生这番的摇头晃脑,可是领教得多了,也没人敢哄笑于他。
王太爷:“于这公推主事之人哩,王某我想多说两句哈。大家都知道的,以前是公推了丁县丞主着这事儿。说起这个老丁啊,咱老王可是佩服得紧哩。大家想呀,垃圾的事儿,可是那么好管的?先说这个清运费,挨家挨户地收,难免遇着些不爽不利的癞皮,少不得受上几句气话;再是雇工的事儿,若是雇工多了,难免浪费银钱,若是雇工少了,又搞不好事儿,更有个别偷精耍懒的,需得时时地盯着,防他拿了月银磨洋工;再有这个银钱,哦,每户缴来的清运费,是有定数的,然则花费起来,却是事事需钱,处处需钱,稍不留神,便入不敷出了,恨不得每个铜板都掰着两半儿……哦哟哟,难哩,难哩,若是办得好了,便像老丁这般的,不过落得几句称赞,若是办得差了,不尽人意了,难免惹得大众咒骂,连带着父母妻儿都落不得个好。便像祝大虫子,这家伙,拿了银子不办事……”
蒋先生听得这王太爷这话,似乎又要扯上祝永康,再看刘知县那脸,红了变黑,黑了转红,忙从底下伸手,扯扯王太爷的衣角。
王太爷:“哦,哦,咱扯远了哈。这老丁,办事儿妥靠,咱老王,不佩服都不行的。”
站起一人来,乃是西大街的罗老板,冲上座拱拱手,“丁县丞管这几年,大家都是满意的。不若,咱们仍请丁县丞来主这事儿,又何须另行公推呢?”
下面一片声的附和。
蒋先生:“诸位诸位,且听吾说。这丁县丞呀,确是第一人选,奈何其已数递辞呈,决意致仕,咱还能强留了他不成?”
王太爷:“就是就是。咱老王的意思,公推的这个主事之人,便需像老丁这般的,公心至上,不贪不腐,还得忍辱持重,更要精打细算。若像祝大虫子,只收钱不办事,只谋着把银子往包包里揣,咱老王,嘿嘿,一百个,嘿嘿,一万个不答应!”
堂上一片声地应和:“对头对头,不要再用了祝大虫般的人!”
南街胡掌柜:“嗨,祝大虫儿,咱们是肯定不能再用的。只是,听着王太爷的说话,咱们心里实在没个底儿,这公推的主事人,须得哪些条件,还请三位太爷说个明白。”
一众的人都屏声静气,盯了上座的三位太爷。
于慈恩捋捋胡须:“条件么,王太爷已然说明了的,就三条噻。第一,公心至上,不贪不腐,第二,忍辱持重,第三,精打细算。照这三条来公推,断没错儿。”
蒋先生:“对对,没错儿,没错儿。公心至上,忍辱持重,精打细算,足矣,足矣。”
于信达看看蒋先生,摇摇头,心里叹口气:唉,咱的蒋先生呃,咋就这么不着道儿哟。王家父子三句两句的,咋就把你给绕进去了哟?
王观富:“请问三位太爷,除这三条,于那年龄,男女,皆是无限的了?”
于慈恩:“无有,无有。”
蒋先生:“就是。有公心,能忍辱,更会打算,管他男女老少,还愁管不好个垃圾么?”
中街堂堂主唐仁升站了起来,扯了嗓子:“啊哈,我推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太爷:“谁呀?”
唐仁升:“于信达!”
我?于信达瞪了唐仁升,噫,这厮,可是早晨起来吃错药了?
其实,唐仁升早有计较。于老舵爷渐上了年岁,这于家的家业,还有诚义社的舵爷之位,迟早都是要交出来的。再看于老舵爷,时时事事地把小孙孙带在身边,不就言传身教,内定的接班人么?再有,今日公堂,老舵爷为啥把个小孙孙带来?为啥坐在上边的位置?这不是明明地暗示,想把自家的小孙孙,推上主事之位么?
堂上众人没唐仁升这么多的心思,都愣愣地盯着唐仁升,只见唐仁升冲着大伙儿一通的挤眉眨眼,还带着咧嘴嗫唇,终于反应过来:唐仁升推举于信达,必是得着了老舵爷的密嘱。
于是,整堂的哄闹起来:对头,于信达,就于信达!
于信达腹诽不已:我的些叔呃,起哄个铲铲哟。王家父子的打算,你们真就没看明白?
于信达把掉在半空中的小腿蜷起来,双手撑了公案,把个小小矮矮的身子跪在椅上,冲半空中直摇小手:“打住!打住!尔等休得拿我取笑。咱不过一小娃儿,屁香屁臭都不晓得的,怎主得这般的事儿?”
唐仁升:“嗨,怎就主不得呢?刚刚不是说了么,勿论老少,勿限男女,信达你怎就做不得呢?再说,有咱一众的兄弟帮衬,你又何怕呢?”
于慈恩摆摆手:“各位各位,休得胡闹。这是公堂之上哩,公推主事之人哩,正经的民生大事儿,又不是小娃儿过家家,哪能玩笑哦。”
唐仁升憋红了脸“这……这个……”
于信达笑嘻嘻地盯了王观富:“王家三叔呃,换做是你,如何做来?”
王观富:“嗬嗬,简单,若是得着了于老舵爷的支持,简单,十二分的简单。”
于慈恩:“放心,于这阖城住民的事儿,老夫我岂敢不支持?只要利民之事,咱有十分的力气,决不只使九分。王三少爷且道其详,让大家都听听。”
王观富:“诚义社袍哥把全城分作东南西北中五个堂口,这全城垃圾的清运,也宜学了诚义社的作法,把县城八街十二巷分作五区,各设一人主责,这主责之人,天然的就是五个堂主……”
于慈恩:“打住!打住!分作五区,各设主责,这法子想必是妥的,只是这主责之人,为甚天然的由堂主来任?”
王观富:“谁都知道的,东南西北中五堂堂主,各主一区事务,于地方最是熟悉不过的。就说这个雇佣清扫工的事儿吧,因着三两的月银,必有许多的人来竞争。谁家寡妇,谁家困难,谁个勤快,谁个奸猾,咱怎能知得实情?若是连猜带蒙的勾选,难免欠妥。若是换作五位堂主,街里街坊,都知根知底的,怎能蒙蔽得去?所以么,这事儿呀,还得劳动五位堂主才好。若没于老舵爷的首肯,这五位堂主,可敢应承?”
于慈恩点点头:“嗯,此言倒也实际。”
王观富:“再有,这个月饷,若是我哩,须得减它一两,清扫工每月定饷二两,车夫每月定饷三两。”
于慈恩:“为甚要减它一两?”
王观富:“减下的一两,咱换个用法,名作奖赏。咱和五位堂主,每月都对清扫工和清运工考核,三分之一得上等,赏银一两五钱,三分之一为中等,赏银一两,余下三分之一作下等,赏银五钱。”
众人都赞:这法儿好!
王观富:“再有,垃圾费的收支,也是有漏洞的。咱想了个对策,便是榜示。”
于慈恩:“榜示?”
王观富:“所谓榜示,就是将每月的收支细目,都用大纸抄写,贴在各街各巷,哪家哪铺交费多少,哪个雇工领俸多少,每月考评如何,赏银多少,都一一地写在白纸上,粘在大街边,谁个都看得的,还有谁能黑了心去?”
于信达心里赞道:这厮,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倒不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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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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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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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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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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