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接触到之后,她很快就掌握了应该掌握的,不该掌握的,所有的一切,但她还是有着一点期望,或许,美人只是太寂寞了,太难受了。
因为寂寞和难受,美人病了,所以才会那么对自己。
她找太医给美人看病,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就吵闹着要回去,要找美人。
她想,或许美人会对自己笑,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美人的笑脸呢,但是宫人们有得到过,她也有偷偷看到过,美人笑起来真好看,她喜欢美人笑起来的样子。
他们都说,失去了皇帝宠爱的美人,这偌大的,繁华的精致皇宫,就成了牢笼,将她们囚禁住,一囚就是一生。
到死都无法脱离。
可她觉得,大胡子大叔,唔好吧,不是大胡子大叔,她觉得父皇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可是直觉告诉她,这对她有利。
所以,父皇会很喜欢她,对她很宠爱,人们都说爱屋及乌,那么,美人也会得到宠爱,那皇宫就不会变成牢笼了。
她带着期望和高兴,回到殿中,迎来的却不是光明。
“殿下,别看!”
她听到抱着自己的宫人在她耳边那么说。
美人死了,杖刑,死前伤口溃烂,死于冰天雪地,没有伤药,没有吃食,连清水都没有。
死对她而言其实很遥远,她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了解过什么是死。
他们以为她睡着了,所以在议论,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们说,皇帝下令,让美人曝尸荒野。
皇宫哪里来的荒野?
那么荒野是哪里呢?
她偷偷跑走,因为在宫里才刚刚冒头,还没多少人认识,脸弄脏之后,带着身上的伤痕,就被当成了宫里新进宫的小丫头。
活不下去的父母,谎报女儿年龄,说是已经十一岁了,其实并没有到,而且吃不饱穿不暖,身形幼小一些,看着更是比实际年龄小,所以,她混入得十分成功。xǐυmь.℃òm
她想去荒野,比她年纪大的丫头恐吓她,说荒野是死人堆,那里全是冤魂厉鬼,最喜欢吃她这样的小孩子。
她不怕,打听到路线后,就偷偷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纯粹的运气使然,她竟然愣是混了出去,还那么精准地,找到了美人的尸身。
美人一点也不美了,她形容枯槁,皮肉溃烂流脓,散发着浓郁的恶臭味,树梢上,黑色的乌鸦一动不动地用它们漆黑的眼睛盯着本不该出现在那儿的不速之客。
她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她只记得,她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路边驶过的马车上的主人,见到了她身上的服饰,知道那是宫里的宫女的穿着,她稀里糊涂地回了宫,一病不起,再醒来的时候,她面容天真,但是,完全不记得柳美人是谁了。
有人不小心提到柳美人如何,一回头,却看到她就在身后,他们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只觉得小命不保,她却扬起脸,笑得明媚如花:“柳美人是谁啊?”
她算是横空出世吧,一出现,就独得皇帝恩宠,皇帝眼里仿佛只看得到这么一个孩子,旁的孩子倒是成了捡来的了。
年纪更大些的还好,至少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嫉恨,年纪小一点的,对她满是嫉恨。
她一点不介意他们的嫉恨。
相反,她就喜欢他们一副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不过,虽然她和兄弟姐妹们感情一般,不算多么深厚,可她觉得,大家到底是兄弟姐妹嘛,自己的兄弟姐妹,那只有自己能够欺负。
所以,大公主病逝了?
皇后娘娘和端贵妃掐得仿佛斗鸡眼一样,好吧,其实斗鸡眼是端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挺云淡风轻的,听闻大公主病逝后,皇后就病倒了。
端贵妃趁机揽权,不等皇后苏醒,她先一步点齐了人马,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出宫,径直去到公主府,开门的下人还想拦着她,直接被拉开,门被卸下,她扬长而入,顶着骂声掀开了长姐的棺椁。
事实是,什么病逝,大公主分明是被人杖毙的,胆子倒是真的有够大的,是觉得大魏亡国,谢家亡族了么?
但是,没人站在她这边,她叹气,什么亲情啊,很虚假的感情,一点都不真实。
……
故事说完了,谢知玉开始将毒手伸向下一朵无辜的花朵。
第二朵受害者花朵亡故,谢知玉回身:“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柳美人应该是什么感情,你要说恨吧,也不全然,要说不恨吧,好像又没那么洒脱。”
项恬任凭她将遭到辣手的第二朵花朵插到自己耳边,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语气也十分平静:“那你最后是什么想法呢?”
“没什么想法吧,我不怎么去想,她不爱我,那我也不爱她啊,我们扯平了。”
“可你不会觉得难受吗?天下的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唯独她……”
“不是天下的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在有的母亲心里,爱情比孩子重要,有的母亲心里呢,权利和野心比孩子重要,并非所有的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这爱胜过一切,乃至于自己。”
项恬叹气:“那……”
“我的态度就是,我不会特意回避,认为那是我的禁忌,触之即死,也不会沉湎于它,我会往前看,未来,有诗,有鲜花,有远方!”
谢知玉伸出手,往前画了个圈:“那么大的未来,那么多的诗……”
项恬打断她的远望,道:“我明白了,那你想听故事吗?”
谢知玉摇头。
项恬垂眸,像是被抛弃的大狗狗。
谢知玉犹豫。
项恬抬眼,满眼委屈。
谢知玉:“……好吧,希望这个故事不会很长,也希望这个故事,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这头在讲故事,而项老爷这里,他迎来了自己的大儿子。
项恩当年曾经想过,如果他抢走了三公主的喜爱,三公主不再喜爱那个废物弟弟,而是转而喜爱自己,那个废物弟弟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了。
他才有这种想法,还没将之变成行动,先被他认知中的废物弟弟找上门,他脸上留了疤,眼睛险些被戳瞎,可他谁都不敢说,对外只敢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才弄成这样的。
他很小的时候,身边的狗腿子就总爱对他说,他才是府里唯一的小主子。
至于后院那个,什么都不是,哪怕有个公主娘,哪怕论身份,后院那个才是正经的嫡出少爷,可那个废物的公主娘也是个废物,死了,死得十分憋屈,至于嫡出,呵,国公府中,他娘说了算。
但他还是不太开心,有人怕国公府的威势,总有人不怕,那些不怕的人,就总是看不起他,说他不过是一个外室女所生的私生子,和他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他们肆意嘲讽着他的出身,他让身边的下人去打死他们,但下人们不敢。
回家了他却没有找自己娘告状,他其实不算小了,心里也清楚,那些嘲讽自己的人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所以,娘真的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被养在外面,连家中妾室都不如的外室女吗?
不,当然不是,一切都是后院那个小杂种的错,父亲不喜欢那个小杂种,祖母眼中也没有那个小杂种。
娘为什么不干脆把人赶出去或者让他死在后院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活着?
如果后院的小杂种死了,项府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位主子了,看谁还能说他是私生子,还能嘲笑他?
一有不顺心不如意的事,他就喜欢跑到后院,对着那个比自己更小,更瘦的小杂种一顿拳打脚踢,咒骂的话,他腻了。
小杂种又不会反驳,他自说自话也挺没有意思的。
倒是身边的下人总喜欢各种辱骂,反正都是赞扬自己,贬低小杂种的,他自然听之任之。
“人家再怎么说,都是有着公主娘的,如今宫里是没人记得那位公主,可太后娘娘肯定记得的,若是太后娘娘有一天回京了,什么国公府,恐怕立刻就会迎来雷霆震怒,到时候,就他?呵,也就他自己拿自己当根葱。”
不太记得是谁说的话了,他只记得对方话语里对自己的蔑视,以及,他自己都明白的,对方所言非虚。
所以,一旦太后娘娘回来,小杂种就会变得比自己更高贵,自己再也无法对其任打任骂百般欺辱了吗?
甚至,他和他娘,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他不想当一个外室女所生儿子,不想被人看不起鄙夷,他不想!
项恩至今仍旧记得,他在各种惶恐害怕和怒火中,带着盛怒,一言不发地直冲废物弟弟所在的后院,说是后院,其实早已经荒废多年,杂草丛生。
他闯进去,和下人找到藏起来的废物弟弟,下手之狠,大概是他生平之最。
他带着父亲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一把对大人而言过于袖珍,对小孩子而言却刚刚好的剑,还是开了锋的,他记得,他拔出剑,对着瘦弱不堪的身影狠狠劈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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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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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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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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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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