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问仙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谢知玉将酒壶递回他身前。
古问仙垂眸,遮住眼中的思绪,声音落幕,甚至带着委屈抽噎:“你不要吗?你不想要?还是说,你讨厌我,讨厌到,因为是我送给你的东西,所以,你不肯要?”
“那倒没有,我不讨厌你。”
谢知玉这么说。
她想了想,命人取来杯子,将酒倒出,酒水呈现轻轻浅浅的桃红色,像是春日盛开在枝头的鲜艳桃花花瓣一般。
酒壶不大,而玉杯并不小,只是装满了两个半杯,就倒空了壶中的酒水。
谢知玉将杯子递给古问仙,古问仙接过,眼中似笑非笑,带着无限撩人心弦的情意:“与我共饮?”
他声音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一股暧昧之意。
这语气神态,迎来一片怒目而视,古问仙不为所动。
谢知玉却没什么感触,她问:“你方才吐了血,能喝酒吗?”
“便是不能,佳人相邀,不能也要说能。”
他这么说。
谢知玉不管他话中深意,既然他这么说,她就抬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姿态动作极为豪迈。
这果酒味道清甜,入口也一样,并不刺激,而是一股淡淡的果香弥漫在口舌之间,起初这股果香并不浓郁,可随着时间推移,口中清甜的味道便开始越发浓郁起来。
味道越品越甜,清清甜甜的,口感极好。
谢知玉放下杯子,古问仙被她一饮而尽的动作惊到,惊过之后就是失笑,但他却没那么做,甚至没有将手中的杯子放到唇边。
等谢知玉喝完了自己的,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将手中的杯子递过来。
谢知玉接过杯子,“你不喝吗?”
“特意带给你的。”
古问仙这么说。
谢知玉听了,倒是没继续纠结,他不喝,那就自己喝,反正,这酒很好喝。
谢知玉喝完了果酒,现场变得安静沉默起来。
谢知玉捧着脸,没什么表情,眼神深处更是一片茫然,一看就知道在发呆。
古问仙没多呆,虽然项恬此刻不在,可古问仙不觉得那个煞星会放心让谢知玉一个人留在这边,哪怕安排了人在身边保护也不会放心。
便是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
若是再留下去,迎面撞上那个煞星,被人打死当场……好吧,应当不会被打死当场,毕竟要顾虑到,不能吓到她。
但是,即使不会被当场打死,他也别想好受就是。
本来就不是那个煞星的对手,方才还被功法反噬,就更不是对方的对手了。
此时不走,真迎面撞上了人,不死也废。
古问仙离开得十分果断。
他人走了,里边没有外人,保护谢知玉的军伍也随之离开,只在篱笆院守护。
谢知玉坐在原地发呆,一动不动。
等到浓朱重紫的少年带着山间寒意回归,一入内,就看到昏暗的光线之中,呆坐在厅堂之中的椅子上的少女。
“小玉?”
带着疑问,项恬唤了一声谢知玉。
闻声,谢知玉转头,表情仍旧有点儿呆。
项恬皱眉,等他离得近了,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酒香。
所以,她喝酒了?
他不记得自己有准备酒。
有人来过。
项恬低垂了眉眼,叫人看不清其眼中具体思绪,他伸手,接住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到她之后,有些呆的表情终于变得灵动了起来,并朝自己张开双手,如乳燕投林般投入自己怀中的少女。
等人投入了自己怀中,项恬顿觉,那股子清甜的,带着果香的酒味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项恬抬手握住少女的手腕,细细感受一番后,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因为其脉象并没有不妥,反倒是有所好转。
这酒不是凡品。
所以,到底是谁送的?
少女投入自己怀中后,立刻眯起眼睛,一副十分放松依赖的模样,项恬把人打横抱起,穿过厅堂,去到卧室,将人放下后却没有立刻离去。
少女不放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令他无法离开。
项恬威胁:“再不松手,一会可就没机会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少女不说话,但就是不放手。
项恬勾唇,唔和小醉鬼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是,背着自己收别人送的东西,还偷偷喝酒,喝酒便罢了,不知轻重,将自己喝得烂醉,真是……
偏偏他没法说什么,也不忍心责怪。
少年抬手,不轻不重地刮了刮少女的鼻梁,少女别开头,有些不满。
“还不高兴。”
项恬嘀咕,却也没做什么,只是干脆翻身上床,靠在床头,哄着少女微微松了手,令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并将身旁的少女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这才带着笑意道:“睡吧。”
闻言,少女打了个哈欠,真就闭上眼睡了。
项恬把玩着她的发丝,有些没好气,就这么信任他?
虽说有些没好气,可心中却满足无比。
什么情情爱爱,他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东西,他只要知道一点,她身边只有他,也只会有他,不会有旁人,只有他能够靠近她,能够与她如此亲近,也只有他能够令她全身心地依赖且信任,这就足够了。
旁人却是没那个机会,也不会有那个机会
想到这里,项恬脑海中却闪过了青年五官深邃的面容。
小玉对他,似乎也有着没来由的,莫名的信任感和些许依赖。
想着想着,项恬嗤了声,握紧了手,好一会,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便是同样有着些许没来由的,莫名的信任感和丁点的依赖又怎么样?
他是草原人,小玉却是大魏的公主,而草原与大魏,前几年还是打生打死的状态。
便是如今议和了,他身为草原人,难道能够放下草原的一切,一直守着小玉吗?
若是不能,那就丁点和自己相争的机会都没有。
就是他真的能够放下草原,追着小玉,守着小玉,自己又不是死人,会任凭他施为吗?
话是这么说,可少年眉间还是有着些许烦闷。
那是属于自己的,比自己,比性命,比一切都更加重要的珍宝被人觊觎从而诞生的强烈杀意。
他想杀了对方,可偏生,他没来由地直觉地知道一点,不说他是否能够完全压制住青年,将其击杀,便是他晋升为江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宗师,堪称有着绝世天资的妖孽,完全能够将青年压着打。
可他若是下狠手真的杀了青年,小玉绝不会无动于衷。
哪怕小玉最终选择自己,可或许心里会留下裂痕。
项恬不想看到这一幕。
但他同样对青年杀意浓郁,便是青年对他,也同样如此。
二者对视之间,却有着该死的默契,明白哪怕再想杀了对方,也不能真的下杀手。
不但不能真的下杀手,若是遇到了对方处于危难之中的一幕,或许还得出手帮助,不能幸灾乐祸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去死。
就很生草。
项恬压下心中的思绪,闭上眼沉眠。
……
谢知玉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
她愣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转头,却看到了睡在自己身侧,压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一角的少年。
少年闭着眼,眉眼柔和,面容带着一股初生婴儿般的纯澈干净感。
谢知玉侧身,安静地凝望着少年的面容。
在她的记忆之中,少年的面容要更加成熟,也更加有魅力一些。
但同样的,其周身的煞气也更浓郁,不过,他在她身前,似乎从来没有露出过令旁人害怕惊惧,惊骇欲绝充满煞气的酷烈一面。
可是,他在她眼前露出过无情的一面啊。
是面对她的无情。
明明认出了她,明明与她乘坐的大红花轿擦身而过,她掀开帘子一角,见到了他的身影,那句停轿在口中辗转,却因为他冷淡无情,不曾回头,也不曾侧头,甚至不曾多看一眼身旁的绝情而咽回了口中。
那一刻,背井离乡也没觉得多伤感,同时,并没有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惴惴不安的谢知玉却莫名眼中酸涩,险些落泪。
不爱便是不爱吗?
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很难叫人明白,也很难叫人弄懂。
顾盼君和顾斐是爱情吗?
如果是,为什么顾斐能够坐视顾盼君被自己母亲刁难折磨?
可如果不是,他对旁人却又不曾露出过面对顾盼君时露出过的一面。
顾斐的下场并不好,他人未到中年就一病不起,只能够缠绵病榻之中。
而他缠绵病榻的根本缘由,却是因为,顾盼君给他下了毒。
那毒还是谢知玉给的,虽说是顾盼君主动讨要的。
顾盼君下毒之后,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晴朗天气之中自尽,她死后,顾斐据说伤心欲绝,之后,他便变得放浪形骸起来。
可惜那毒没那么好治,别说治,能够看出来那是毒,不是病的人都是极少数。
顾家更是一度中落,被发落之后,彻底沦为了普通人,再不复曾经的富贵,这前后的巨大落差,叫顾家许多旁支亲戚,都满腹怨言。
如今的顾家,一地鸡毛。
谢知玉不觉得自己过分,她一早就没打算放过顾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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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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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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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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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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