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斯本来就不想当汗王,他自己也说,他并不适合成为王者,他最适合的,还是成为江湖人。
只是,谁让他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呢?
汗王对他有恩,从小将他养大,汗王临终所托,希望他能成为草原的汗王,能够照顾好西蒙娜和草原,他没法拒绝。
所以他成了新的长生汗王。
但他终究不是合格的王者,更不是所谓枭雄,他不喜屠城屠村、奸淫掳掠和滥杀无辜,但征战厮杀本就折磨人,如果还没有放纵的渠道,早晚会出问题。
他凭借自己本身的威严镇压住草原心思浮动的各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问题,他却从来不去更改,不去妥协。
想到那个人,谢知玉不可避免地有些走神。
她走神得如此明显,眼中更是明显在思念着谁,项恬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垂眸,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玉钗,将其插入谢知玉浓密的发髻间。
玉钗坠下的珠串悬空,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摇曳生姿。
“我捞了不少,不过,不能涸泽而渔,所以也不能说很多,可至少,你不必忧心自己服用了,陛下和皇祖母怎么办。”
项恬的话语拉回谢知玉飘忽的神思。
她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间的玉钗,项恬见了,也跟着抬手,引导着她的手,将玉钗取下的同时,玉钗却是变成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锋锐簪剑。
谢知玉哇了一声,项恬送的,明显比傅光行送的更为精致好看。
谢知玉把玩了一会,忽然用其刺向桌子上的玉碟。
玉碟宛如豆腐一样被轻易切成两半。
这锋锐度,谢知玉当即看向项恬。
项恬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将玉钗还原,道:“平日你取用的时候,要小心别割伤了手。”
“那,若是我不小心割伤了呢?”
“那就将它融了吧。”
谢知玉莞尔一笑:“要它锋锐,削铁如泥的的是你,它锋锐了,却因为主人自己的不小心,导致伤到了自己,你便打算将它毁了,它若是有灵,不是很委屈吗?”
项恬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捏完,手却没收回,而是放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谁让它不长眼,伤到了自己主子的?”
“你好不讲理啊。”
“你便是我的理。”
谢知玉顿住,她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移开视线不敢和项恬对视,抬手摸着重新被插进发髻间的玉钗转移话题:
“上回我遇到的那个姑娘,似乎是什么圣女,她如何了?”
“她啊,回家种地去了。”
“啊?”
项恬收回手:“技不如人,为了不被打死,回家种地了。”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谢知玉顿时没了半点的旖旎心思,她抓着项恬的手一叠声地追问。
项恬勾唇:“假的,我说你就信?”
谢知玉嘀咕:“那你说我就是你的理,既然如此,你说我就信,有什么不对吗?你难道会骗我?”
“那可不一定。”项恬如此回答。
谢知玉气结,道:“正好,我也会骗你,我们两清了。”
年轻小郎君仍旧是穿了一身玄衣,一身玄色,衬得他越发威严,叫人不敢造次,只是眼下,小郎君却是眼中带笑,带了点故意,问道:
“那么,你骗我什么了?”
“不告诉你。”
小郎君不再追问,只是眼中荡漾着如星河般的璀璨笑意。
他笑得好看,谢知玉乐意看,就捧着脸多看了会。
两人相处之际,宫人自觉地往后退,脸上眼中都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总觉得,没有比自家殿下和世子更般配的人了。
明月殿的宫人丁点不忧心自家主子的婚事,如此明显的事,难道还用去想吗?
她们未来的驸马爷,非世子莫属。
当然,她们自己知道就好,是不会在外面乱说的,唯有明月殿伺候的老人才能在彼此眼中看到彼此的意思,从而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知玉根本没有发觉,一旦她和项恬聚在一处,周围的宫人总会自觉地退下,半点不在两人周边打扰二人。
与之相比,她和其余人同框,若是没有提前遣散随身伺候的宫人,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可与她相处的人就能明白,她身边的宫人,一个个就差拿眼神在他们身上戳个洞了。
这种区别对待,明月殿的宫人丁点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那外人和自己人当然是区别对待的啊。
不然怎么一个是外人,一个却是自己人呢?
项恬用明月殿的小厨房,给谢知玉熬了药膳,他不在京城的话,谢知玉的药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左右她很少生病,太医也就不强求了。www.xiumb.com
反正这身体治又治不好,药难喝,公主不愿意喝,那便不喝,毕竟,那边还有个神医谷的医者圣手在帮忙调养呢。
项恬回来了,便会亲自动手给她煮药膳,明明步骤是一样的,可项恬煮的就是人间美味,而旁人照着步骤一模一样做出来的,味道就很差。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等谢知玉喝完药膳熬煮出来的汤,项恬摸了摸她的脑袋,送她回了寝殿,自己则是去看望太后。
太后这些年越见苍老,虽说苍老得紧,但她老人家的精神头显然不错。
看到项恬来,太后显然很开心,她伸出手,拉住项恬就不放。
不是很乐意和人接触的项恬绷着脸,挤出笑容,但也没能说出什么讨喜的吉祥话来。
相反,他为太后把脉之后,面色严肃:“不是说了饮食需得注意吗?怎么又乱吃东西了?”
太后不高兴:“哀家想着哀家没几年能吃的了,便想什么都尝尝鲜,玉儿那丫头也和哀家一道吃了,你怎么不说她,单说哀家?”
项恬无奈:“小玉与您不同……”
“好哇,你嫌弃我是老人家了,呜呜呜,安平啊,你儿子嫌弃我~~”
太后在假哭,项恬叹气,他知道太后在假哭,可他又能如何?
与太后相比,红姑近些年倒是比太后更加的苍老一些。
她当年为了报仇而选择透支自己的未来,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老得比常人更快,但功力还在,只是,到底不如年轻人。
即便如此,红姑仍旧是宫里的第一高手。
见到自家主子像个老小孩一样,红姑微笑看着,却并不上前为项恬解围。
她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从两人都还是双十年华开始,一直到如今,再过上几年便会迈入耄耋老人的行列。
主子常说陛下冷心冷情,瞧着好似多宠曾经的端贵妃,其实,更像是将人当个逗趣的哄着玩,若是哪日没了心情,或者对方不能再逗趣了,他会比谁都绝情。
如今看来,似乎是那么个道理,从端贵妃到林妃,又从林妃到林美人,陛下果真就一次都不曾去瞧过对方,像是当年风头无两的独宠是假的一般。
便是对自己几个孩子,也是如此,会伤心,但要说比自己还重要,那不可能。
主子其实也是一样,被主子放进心里的,只陛下,安平公主,还有如今的小殿下,除此之外,便是安平公主之子,世子项恬。
与陛下相比,太后在乎的人更少。
她知道主子喜欢项恬,可也知道,项恬因着儿时的经历,不容易对人打开心扉,主子也是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掏心掏肺,才叫比主子,比陛下更冷情的项恬打开心扉。
世子不常留在京中,便是回来了,第一时间也是去找的小殿下,太后这是越老,越容易思念,想世子了,她自然不会去拆台。
面对项恬投来的目光,红姑老神在在,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只在一旁安静矗立,静静地看着。
项恬无奈,只能放柔声音哄着越老越像老小孩的太后。
“甜甜啊,说到玉儿,你和玉儿什么时候成婚啊?玉儿眼看着要及笄了,进周边小国个个都动了心思,使节团一波接一波地来,目的,全是为了能够娶到玉儿,你若是不抓紧,当心柳儿故意给你使袢子,折腾你。”
太后拉着项恬的手,一脸的谆谆善诱。
项恬垂眸:“您很希望我能和小玉成婚吗?”
“自然,玉儿和你,都是哀家最在乎的孙辈,玉儿的性子,你瞧着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无情得紧,其实啊,她的内心最是柔软不过,我怕她将来若是所托非人……”
若是所托非人,安平的悲剧会再次上演。
她已经有一个女儿是悲剧了,总不能叫自己的孙女儿,也成为一个悲剧吧?
太后止住话题,眼神追忆。
项恬不打扰她,只安静在一旁作陪,许久,太后才从追忆中回神,她道:
“我老了,老了便总是喜欢回忆往事,我总在想,当年我但凡能够强势一些,强行将你母亲接回宫中,与她敞开心扉坦诚相待,结局是否会不同?”
对自己母亲当年的事,项恬小时候或许不是那么清楚,可长大之后,他却很明白,自己母亲的下场,固然有所托非人的缘故,可更多的,其实还是自己母亲咎由自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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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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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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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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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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