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娆在陈氏对她加大了看管时便已知晓,她乐见如此情形,并且期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大约是老天有灵,她日复一日地在明家吃糠咽菜,许久不能去醉香阁改善伙食,内心的委屈和不满快到达极点的时候,西北边陲突发意外。
战事告急,西北不能长时间没有主帅坐镇。
七月底,安北侯进宫,面见圣上,请求能够提前婚期,他尽早完婚后,好重回西北镇守。
婚期如虞砚所愿提前,信国公府又不再宁静。
明妘诧异叫道:“提前了?到哪日?”
陈氏脸色难看,攥着手帕,“八月初十。”
这下明妘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离谱。
原本的婚期是明年的八月,这下生生提前了一年时间!
“为什么?”
陈氏摇头,“宫里的消息只说要提前,不知缘由,还说仓促之下,可能要简办,叫咱们见谅。”
信国公从屏风后冒了头,“那不是要委屈了……”我的女儿。
母女二人齐刷刷看过来。
信国公一噎,又把头缩了回去。
明妘哼了声,转头对陈氏道:“阿娘,明娆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陈氏垂眸不语。
“其实她也不需要知道了,”明妘欣赏着自己新染的蔻丹,“到时候一杯迷药下肚,给她换上嫁衣往轿子里一塞就是了,提前告诉她怕是还要闹吧?”
陈氏的手抚向手腕上的佛珠。
妘儿所言有理,左右替嫁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那么就该做的更彻底一些。
之后的几天里,陈氏神神秘秘地忙了起来。
八月初九,明卓锡外出归来,正巧看到许多仆从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进进出出。
他挑了挑眉,心道母亲对明妘是真好,这还有一年时间,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也不知母亲心情好不好,若是好,他就把那件事说了,若是不好,就……就再等等。
明卓锡怀里抱着刚从脂粉铺买回来的东西,脚步轻快踏进主院。
“母亲!快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俊秀青年朗声笑道。
陈氏一见儿子便笑开了,丢下手中的册子,拿着帕子给他擦擦汗,语气温柔,“慌慌张张跑什么,都是汗。”
明卓锡笑着任由母亲动作,“母亲忙什么呢?”
陈氏笑容微僵,偏过头,避开明卓锡的目光,“内宅之事罢了,都是些琐碎小事。”
明卓锡哦了声,把给陈氏挑的小玩意儿放在桌上,“母亲快瞧瞧喜不喜欢?儿子挑了好久呢。听掌柜说这都是这两天的新货,去再晚点就没了。”
明卓锡清楚,母亲最爱打扮自己,肯定喜欢。只要她喜欢,他就正好跟她说自己即将回西北的消息,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母亲应该不至于太生气难过。
明卓锡正等着看她绽放笑颜,出乎意料地,陈氏看都没看。
“放这吧,母亲还忙着。”陈氏淡淡道。
明卓锡微微诧异,他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面前册子。
似乎并不是什么账册,倒像是……聘礼单。
他沉默了一会,笑道:“那母亲先忙,儿子先去更衣了。”
手在包裹上重重按了一下,眸光又若有似无地扫过陈氏手中物。
陈氏忙着自己的事,摆了摆手。
明卓锡放慢了脚步往外走,走出门,定住身子,回头又望了一眼。
明妘正扬着灿烂笑容,从另一边往陈氏屋里去。
“阿娘!我拿到啦!”
房门合上,明卓锡面色逐渐凝重。
他冷着眉目,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随后狠狠蹙眉,大步朝明娆的院子去。
……
晚膳时间已过,明娆的屋中气氛凝滞,兄妹二人对面而坐。
明娆淡定饮茶,而一向总是乐呵呵的青年蓦地站起身,面上满是烦躁与愤怒,在屋中踱步。
“所以她们的确如我所猜,想要你……”
明娆轻啜了一口茶,“嗯。”
明卓锡内心躁郁无处发泄,他抬腿踹了一下椅子。
“你们都是我妹妹,我一样疼爱,可是阿娆,你我之间多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实在无法看着你被人这样欺负。”
“我找她去!”
明卓锡正烦着,房门突然被推开。
“谁?!”
来送汤的婢女吓了一跳,“二公子,夫人叫奴婢来送参汤。”
“参汤?给阿娆?”明卓锡冷着脸质问。
母亲有这种好东西还能想得起来明娆吗。
婢女以为二人正在吵架,所以二公子才这么大火气,她不敢答话,放下了东西退到一旁。
“你还在这作甚?”m.χIùmЬ.CǒM
“姑娘饮完奴婢还要端下去……”
“没看到我与妹妹有话要说吗?出去等着。”
明卓锡的语气太凶,婢女险些被骂哭,“是。”
屋里又恢复了平静。
明娆面无表情地端起瓷碗,往嘴边送。
明卓锡抓住她手腕,“你也不怕她给你下药?”
明娆眨眨眼睛,“确实下了药呀。”
“……”
“那你还喝?!”
“我闻一下,不喝。”
“我闻!”明卓锡把碗抢走,手指沾了沾,凑到鼻尖,他冷笑,“最低劣的蒙汗药,能放倒一头牛至少十个时辰,她也不怕药傻了,没人替嫁。”
“二哥,十个时辰正好。”
“嗯?”
“或许……十个时辰后,我已经在安北侯府了,就算是傻了,死了,那也是虞……也是安北侯的罪过。”
明卓锡错愕不已,“明……明日?!”
明娆嗯了声,将那碗汤倒在了墙角。
前世她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喝了陈氏的汤,失去了意识,等再醒来,她已经在洞房里了。
虽然不知为何今生这个时间提前了一年,但是,她这一次要在清醒的时候嫁给他。
明卓锡不可置信地看着明娆做了这一切,看着她冷静地把碗放回去,又看着她慢慢趴在了桌上,似乎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你认真的?你竟愿意?!”
明娆趴在桌上,把稍扬的唇角埋进臂弯,笑容藏了起来,可是眉眼间的弧度却落在明卓锡的眼中。
“我愿意呀。”她说。
这个局,她自请入内。
“你对侯爷……什么时候的事?!”
“二哥,别担心,对了,记得告诉她们,我困了。”
明卓锡恍惚地走出了院子,他看着回去送信的婢女,站在月门下,低声喃喃。
“怪不得……”
怪不得他刚回来的时候,明娆会从他这里抢走安北侯那把断了的剑。
原来是早有情义。
说起来,他还算半个月老吧,若不是他有事没事就在明娆面前讲安北侯的事,她怎么会对安北侯暗生情愫了呢。
“如此想来,也是好事一桩了?”
明日出嫁,他得看好了,可不能叫明娆出什么意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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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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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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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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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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