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所知,从来发力之人劲力越大,其所引发震动同时亦大,然而似雍少余这般轻盈推扶,劲力看似空白,却可将自己凌空推回,这等功力实是闻所未闻。
然而不等他更多思考,却见雍少余旋身回转,身躯几乎后发先至,袍袖飞扬处,左掌急劈而下,墨止听得风声凛冽乍响,知晓师傅这一掌必定是运上了玄门上乘内力。
黑衣人见雍少余掌间劲力已足,当即铁马一扎,口中呼叱,铁掌挥舞,风声在身侧“呼呼”吹拂,挺掌仰拍而上。
这二人武功路数各异,但皆身负高深武学,这一击之下,闷响沉然,雍少余借着掌劲倒翻半个筋斗,稳住身形,再观黑衣人,却是气凝胸膛,站定一旁,动也不动。
“好家伙,师傅方才这一掌力道少说需有百斤,这黑衣人竟也可站定相接!”墨止心中暗暗惊叹。
而雍少余此刻心中也是颇为吃惊,自己方才一击劲力虽非十成十地尽数用出,却也使上了八成力道,自身所学精要也荟萃其间,一掌相击之下,自己掌源处此刻也是一阵发痛,原来那黑衣人这一掌所运掌功,居然并非此前施展的雄浑内劲,反而使上了硬桥硬马的横练外功招路。
“阁下功力高超,乃是武学宗师,却潜身缩首藏于我宗门禁地,今日还出手伤我门内弟子,实是有失风度。”
雍少余目含怒意,口吐铿锵,字字皆是迎风呵斥,听在耳中正气凛然。
黑衣人闻言却是格格怪笑,说道:“什么风度?天下武林有什么风度可言?御玄宗正道领袖?呸!”
雍少余听得他对自家宗门口出不逊,心中更是大为光火,踏前一步说道:“你既然这般藐视天下武林,莫非是魔道妖人不成!”
“魔道?别恶心我了。”黑衣人听着,口中竟也是一股不屑,“无非是些抱头鼠窜的渣滓罢了,留着始终都贻害天下,你们什么正道魔道,皆是毒药!”
雍少余见他一会鄙视正道,一会瞧不上魔道,口中更是狂妄无比,不禁冷笑一声,说道:“颠三倒四地的狂徒,随我去见我们掌教真人!似你这等妖人,绝不可放任你祸害天下!”
黑衣人眼眸此刻却是忽然间凶光大放,反倒眯起眼睛,挑衅着说道:“随你去见谁?辜御清吗?你们审得动我吗?他辜御清又算个什么东西?软弱无能之辈罢了,要我随你去,倒看你请不请得动我!”
雍少余怒意大盛,大喝一声,单掌横拍身侧山石,只听得轰然碎响,竟是将山石震断一块,葬剑崖山道两侧,插着长剑兵刃无数,此刻巨力拍打之下,山石崩裂,数柄长剑亦是露出剑身,只不过大多已经显出锈迹。
只见雍少余袍袖劲力一带,一柄长剑“铮”地一声锐响,破土而出,随着雍少余进击之躯,如影随形般一同激射而去,黑衣人见状,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倒见识见识你有几分斤两!”
金阙峰山林之中,轰然迸发出一声震天巨响,葬剑崖上山石横飞而下,两道身影自山道上一路相斗来到林中,墨止在身后死死跟住,只见二人转瞬之间已是互拆二十余招,只片刻时间,武斗便已至白热。
雍少余手持长剑,左劈一剑,右施一掌,掌剑相夹,攻守自如,他多年苦修玄功,已是大有进境,只不过平日里深居简出,旁人不知不识,其实自身功力修为早已超越同门同辈诸位长老所想象,此刻所用招路虽看似平淡无奇,然而掌剑之下,蕴含后手无穷,道家武学精要此刻尽皆蕴于己身,劲道浑厚绵长,宛若蛛丝络壁,盖难相抗。
反观那黑衣人此刻双掌齐用,掌间似是狂风吹拂,他掌劲用得刚猛至极,双臂好似两条铁锤一般上下翻飞挥舞,与此前和沈沐川交手时那般玄妙内功已是大有不同,此刻掌风刚烈敦实,劲头十足。
“这是五丁开山掌!”
雍少余凝神相斗三十余招,只见那黑衣人所用掌法正是陕州补天门的五丁开山掌,此类掌法虽分十式,然而掌法却无甚稀奇,精彩之处便是这横练外功,舞动起来力道大得惊人,一掌强似一掌,一掌猛似一掌,黑衣人这般修为用来,实是力可开山、劲压九牛,自己稍稍不慎,掌劲便迎着身侧汹涌而过,只觉刮得脸面生疼,险些着了道。
复斗十几招之下,黑衣人猛地大呼一声,单掌轰然前倾,他方才见雍少余掌走翻腾,剑行轻灵,时时刻刻皆以自身速度之便与自己周旋,此刻决意要与之相斗内劲,故而此刻掌间劲风疾吹,看准了时机,将雍少余浑身上下诸般退路封死,教他只有力敌一途。
雍少余见他忽然拼命,却是虽惊不乱,长剑一收,左掌登时便递了出去,墨止一见雍少余这一掌软绵绵、歪歪斜斜,浑似病树一般,心中不禁暗暗担心:“坏了,师傅周旋太多,此刻只怕是一口真气难聚!”
当即在地上拾起几颗石子捏在手心,便等着时机以摘星手功夫解救。
然而还未等他掷出石子,却见二人再度以掌对击,那黑衣人掌劲雄沉无比,只听得“砰”地一声,雍少余身躯竟然猛地朝后仰去,墨止见状大为吃惊,连忙指上凝劲。
将发未发之际,却见雍少余左脚离地尚不足寸许,而右脚却是稳稳踏于地面,身躯虽如遭重击,然而脚下根基却是丝毫不乱。
雍少余脸上露出些许冷笑,此刻他胸中所运的,便是御玄宗之中极其高深的功夫,名之曰为“无根树功”,非内劲修为极其高深者绝不可施用,且平日里须得苦功不辍,方得门径,运用之初恍若树木无根,击之则飞,然而内力却绵绵若存,可谓浮而不虚、柔而不弱。
黑衣人掌力一出,也觉如中败絮,空荡荡轻飘飘的,凝神细看,这才看出门道,不禁又叫又笑,样子极是可怖。
“你竟有这等功力,哈哈哈哈哈!”
若是寻常对敌,见敌手功力高深,任谁都是或惧或怒,绝不会似他这般大笑不止,然而虽是如此,掌力却是愈加愈猛,不过任他掌劲有推山填海之力,雍少余却全凭无根树功抗衡,每受重击,皆单脚凝立,另一脚后撤泄劲。
然而黑衣人功力岂是寻常,雍少余连接八掌,虽是卸去大半力道,此刻也是胸口沉闷难过,然而再看眼前敌手接下来掌力丝毫没有衰退迹象,且此人虽舞外功掌法,但招招之间却仍存着巧劲,任凭掌风如何纵横往来,折臂倒挥,反手倒锤等诸般变化亦游刃有余,心中只是一阵叫苦,暗暗想着:“世上怎会有这般强横功力之人在!”m.χIùmЬ.CǒM
从来武者比试,以刚猛互格,原非上乘,所谓以柔克刚,方为武学真谛所在。
道家曾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讲的便是以柔克刚才是上乘功法,如今雍少余施展绝学无根树功,乃是宗门中将柔劲发挥极致的功法所在,正是以柔御强,原该将眼前这般粗苯外功死死克制,然而两人此刻竟是斗了个不分轩轾,若是论及真正武学相差,雍少余此刻实是反落了下乘。
转眼间,黑衣人第九掌已至,想来这五丁开山掌法愈是用到最后,劲力便愈是凝聚加强,到了这第九掌上,掌风已是带着破空呼啸,雍少余单掌相抗,脚下竟似已不稳,黑衣人眼眸如炬,看得分明,此刻他状若癫狂,早已发了性,口中狂笑道:“你死定了!”
说罢,回掌旋身,第十掌掌力已是箭在弦上,墨止离得远,皆感到此番威势实是可开山补天一般,雍少余人在战局之中,所见威压更是可怖,然而他毕竟修道多年,此刻惊而不乱,深深吸气,浑身夕霞神功劲力暴起,此番再无丝毫斡旋余地,乃是无退之途,道门内劲,对上刚猛外劲,此番搏斗,二人皆已知晓,必有极大损伤。
黑衣人双目皆泛狂热血光,但见二人掌力将触,忽听得耳畔一阵嗡鸣,风声一紧,余光处竟然飙射而出几枚暗器来,墨止苦修摘星手已有数月,认穴的功夫已是极准,不过还欠缺力道。
只不过这一下力道尚有欠缺,反倒占了便宜,黑衣人全副心神与雍少余对抗,故而竟不曾意识到石子来袭,此刻及至近身,方才惊觉。
墨止指尖弹出数枚石子,打的皆是黑衣人身侧大穴,黑衣人此刻劲力汇聚掌心,周身经脉可说全无保护,此刻莫说是被石子打中,即便是被孩童触碰,都免不得浑身气脉闭塞,当场便要逆行经络,受极大伤损,此刻哪敢继续搏命?当即将身子强行扭转,浑身功力勉强收回,这才堪堪避过墨止暗器攻势。
黑衣人循着石子痕迹望去,登时了然便是墨止出手偷袭,眼中怒意稍纵即逝,反倒是更是一股疯狂涌动而来:“好小子!”
说着,腾身直扑,势若奔雷一般朝着墨止一掌兜头劈下!
墨止见状,欲要翻身躲避,然而黑衣人道行之深,远远胜过墨止百倍,当即墨止只感眼前威压沉沉,四面八方皆是黑衣人掌风囚牢,此刻哪里动得半分?
雍少余提剑直追,紧跟在背后,此刻也已是不及,眼看墨止便要折在黑衣人掌下,忽然又是一道身影晃动,正正挡在墨止身前,抬臂挺掌,正正将黑衣人这雄浑一击死死拦下,此刻又是掌劲互冲,这一次却是在墨止身前,强大疾风吹得墨止一阵恍惚。
只见眼前之人一身蓝色道袍,背负拂尘,浑身衣衫此刻因内劲涌动而无风自鼓。
竟是三云道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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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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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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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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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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