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一听,立马扯下衣襟裹住口鼻就此急退,雍少余虽是功力精深,此刻也不愿以身试毒,不得已也只能暂避其峰,但他望着眼前暗红烟幕,心中极快地闪过两个字。
荧惑!
原来方才,雍少余尽起雷霆之威,劈波斩浪一般追到两人身后,原本以他功力之盛,单单仅凭一掌之威,莫说是墨止不会与雍少余交手,即便是当时两人合力,也绝难抵御,正是在那般危难时刻,叶小鸾黄袖一扬,居然洒出一片暗红色烟幕抵在两人身后,而那暗红色烟气竟是迎风便长,异香扑鼻,顷刻间便弥漫四下,若是旁人不识进退闻入鼻中,登时便要昏死过去,即便数日后醒来,仍不免浑身痒麻个十几日方才得休。
墨止抱着叶小鸾朝前一阵猛突,听觉身后居然再无师傅追击的声音,心下这才稍稍放松,低头一见,叶小鸾脸上一片娇俏红晕,眉眼含春之下尽是柔情,他虽不懂少女心事,但也看出她神色有异往昔,于是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样红?莫不是受伤了吧。”
叶小鸾初时不语,但架不住墨止反复询问,终于轻笑着拧了墨止臂膀一把,笑道:“要你管我!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救我?让你师兄带你出去不好么?”
墨止稍稍一怔,说道:“我本就是御玄宗弟子,遇到师兄自然可得出去,但你若是被师兄发现,少不得要被带到我师傅面前,你又不是门内弟子,却还修行宗门武功,若是被他们逮住,你这一身武功还不得被废去?”
叶小鸾嫣然一笑,心中念叨:“这小子终究还是为我着想的。”
想来她与墨止两月以来相处融洽,又见墨止平日里努力勤勉,已生出好感,但她多年来毕竟独居寡身,心中虽有情苗渐茁,终是不愿吐露,且自家师傅当年也曾言说,御玄宗中人尽皆道貌岸然不过是伪君子而已,故而一直独自按捺情思,如今被墨止一把搂抱起来,算得上舍身相救,当即一阵神酥骨销,心中欢喜难以名状,忍不住在墨止怀中蜷缩得更紧了几分。
“喂,拿我当驴呐!”此刻墨止一句话语登时将她从思索中拽了出来。
墨止轻功一收,便站到竹屋前,见叶小鸾今夜实是大为异常,于是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今天没事吧?你怎的和我师兄遇到打起来了?”
叶小鸾“哼”了一声,便从墨止怀里跳了下来,背着手说道:“我怎么知晓!我夜间睡不着,出去林中转转,突然就遇上那么高个子莽汉,那人见我也不说话,冲上来便要与我动粗,我只能和他斗上一斗,谁想到你那个师傅突然也窜出来,那么高的功夫,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也真不怕羞!”说着,似是鄙夷地吐了吐舌头。
墨止入门以来,虽一直未及行拜师礼,便闯进了竹海不曾得脱,算起来在这片竹海中的时日居然远远久于他在玄岳峰的日子,但他却心知诸位师兄弟皆是善良磊落之人,雍少余更是外冷内热的个性,心中早就颇感敬仰,听叶小鸾如今这般说,也略感不妥,便说道:“你一直久居御玄宗禁地中,也难怪他们以为你是外敌入侵,再加上我失踪了两个月......”
叶小鸾听他所说,心头忽地生出恼怒,原来这两月相处,自己在他墨止心中,竟还不如短短相处几日的师傅师兄,当即脸色一冷,全无方才温柔,说道:“呵!我就是外敌入侵,我师傅就是到你们这名门正派偷东西的贼人,我是我师傅的徒弟,自然就是那贼女了!你失踪两个月也全拜我所赐,你既然舍不得他们,你此刻便走!莫要再与我这贼女为伍!”
墨止见她先是温柔可人,再是突然冷若冰霜,一时之间也是心觉怪极,一时之间回想当年乌袖镇中许多姑娘,似是也有过这般时而开心时而恼怒的样子,心中暗叹怎的天下姑娘脾气莫非都这般古怪难测?眼前这位可说是脾气古怪的祖宗了!
但无论心中如何想法,此刻也只能苦笑着说道:“我念着师傅师兄,可我不还是救你出来了吗?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你心地善良,相貌清秀,若说天下有什么贼人,可轮不上你,但凡贼人哪个不是獐头鼠目,怎会有这般漂亮的贼女在呢?”
叶小鸾听他这般说,心中着实大喜,但脸色上却只是稍稍一红,在夜色中也不甚明显,语气仍是一阵冷漠:“用不着你宽慰我,我是什么身份我清楚得很!”说罢,便快步回了房间,其实并非她不愿再说,而是听罢墨止所说,脸上愈发火烧,再不回屋只怕满脸通红被墨止看了个明明白白,只留下墨止站在原地一阵不明所以。
“喂!你刚才发的那红眼叫做什么名堂?到最后也没告知与我呀!”
叶小鸾的声音从房间里冷冷地传了出来:“那是我师傅独门的功夫,她曾叮嘱我不可随意告知别人,可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墨止说道:“有话便问。”
“若我不放你出去,你可愿留在这里陪我?”
墨止心道:“你不放我出去,我不留下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但此刻回想起叶小鸾两月以来与自己每日相伴,也知晓她本身也是苦命人,十几年独居竹海,好似囚居一般的日子,一个少女有多少难事,她皆一力承担,若是遇不到方还罢了,如今既然相遇相处,墨止将心比心,心中也生出许多同情亲近之心,当即略做思考,说道:
“若是出不去,在这里照顾你,也无不可。”
叶小鸾的声音停滞了片刻,随即又说到:“若是你有朝一日出去学成了本事,可还愿陪着我?”
墨止想了想,说道:“若是有一日学成本领,得以报身世血仇,照顾你自然也没什么不可。”
叶小鸾似是连喘了几口气,语调复归平静,说道:“好,有你这句话便好,早些睡吧。”
墨止被她说得又是一阵不明所以,但此刻身躯疲累,转身也便回了自己房中。
今日时隔两月,终于再次遇到师傅师兄,着实是让他心中喜悦,可见两月时光中,师傅师兄一直在寻觅自己踪迹,甚至找到了这竹海之中,可见自己不日或许便可回到玄岳峰中。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就此离去,叶小鸾该当如何?她虽脾气古怪,但终究是个善良之人,两月来从不曾伤害自己,但她与她师傅偷学宗门武功,按照门规,实是重罪。墨止心中打定主意,无论自己是否获救,决然不可提出叶小鸾之所在。
他只道事情终于思索得当,正欲翻身酝酿睡意,忽然眼前一阵暗红色烟雾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同时一股奇异香气充斥鼻腔,墨止登时大惊,心道:“这丫头!我刚才还说她心性善良......”余下竟是连丝毫时间都容不得,眼前便一阵昏沉,晕死了过去,人事不省。
凉夜清风,竹海情动,天涯往复,此心难衡。
“师弟!师弟!”
墨止缓缓睁开眼睛,只觉眼前十分熟悉,敞亮质朴,竟是自己那间静室,再不是两月间只见翠竹摇曳的景象,而眼前之人正是五师兄杜泊浮,此刻正一脸惊喜地望着自己。
“师兄!哎呦......”墨止正要起身,但四肢百骸登时传来一阵痒麻,让他不得不再度躺了回去。
“哎呦,师弟你可算醒了!”杜泊浮双手合十,拜天拜地,满屋转圈,杜泊浮连转了七个圆圈,从桌上端来一碗汤药,喂到墨止嘴边,说道,“师弟你可不知,师傅为了找你,两个多月走坏了十双鞋!这药也是咱们师傅......叫大师兄亲自熬的!”
墨止浑身难受,心知正是叶小鸾的毒烟所致,但此刻也顾不上埋怨,艰难地开口说道:“师兄,我是怎么回来的?”
杜泊浮“哎呦”了一声,说道:“三日前呐,你就躺在后山山道上,当时那个惨呦......”
“三日?”
杜泊浮点点头:“可不是,睡了三天啦,小师弟,你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两个月你到哪里去了?”
墨止浑身痛痒不堪,连说话都没有十分的力道,心知自己这两月的经历岂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只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稍后恢复完毕便和盘托出,随即开口问道:“师傅呢?”
闻听这话,杜泊浮却是深深叹气,坐下来说出这两月间一点一滴。
原来当日众人见日暮时分墨止尚未归来,心知必定是被云雾所困,雍少余便带着一众弟子上后山寻觅,最终却是一无所获,众人焦急之下,甚至以为墨止是误落悬崖坠亡。m.xiumb.com
雍少余曾想着,或许墨止又是被金阙峰弟子寻衅,耽误了归程,才殒命深谷,当夜便带着弟子齐上金阙峰,与那三云道人大吵了一架。
雍少余对内严厉冷峻,但实则极是护短,两位长老当夜这一吵可说是震动了御玄宗全门上下,连掌教真人辜御清都深夜光着脚跑出来居中调停,其余三峰首座闻听也各自前来相劝,最终雍少余拽着闵清泉和皮瑞清的耳朵喝问事情前因后果,这才得知原来此次墨止失踪与金阙峰确无干系,这才罢休。
然而门下弟子失踪终究不可置之不理,辜御清当即派出门下弟子随着玄岳峰众人下山查探谷底,只求务必寻个结果,但查询十几日,却是一无所获,众人各自以为,那十四岁的少年坠入深谷只怕早已摔得尸骨无存。
但雍少余偏偏是一个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性子,即便金阙峰弟子都早早撤去,他仍是日日下山寻觅,两月之间走坏了十双布鞋,都不放弃,最终忽地想到,若是墨止误入竹海禁地,也有可能,当即带着弟子深夜入竹海寻觅,不料正巧遇到叶小鸾。
便是这般,雍少余心中想着,自己这个小徒弟一定是被贼人擒到了竹海之中两月不得逃脱,当即虽是大怒于贼人无耻,同时也大喜于自己徒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非第二日墨止便奇迹般地出现在后山,雍少余必定是秉明金阙峰,便要带着门中高手入林擒贼了,但墨止虽是归来,雍少余也需得回到金阙峰,向宗门秉明事情才行,故而此刻并不在玄岳峰中。
杜泊浮说得自己口渴,顺手便喝了一口碗中汤药,随即被苦得龇牙咧嘴,但墨止听着,心中却是感动非常,除却自家父母和一路扶持的沈沐川、孙青岩之外,雍少余此番作为,实是让我心间如沐春风,极是温暖,霎时间眼眸酸涩,便落下泪来。
“啊,还有一事。”杜泊浮忽然叫道,“小师弟,门内小较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开始了,你虽遭遇了诸多情由,但只怕这宗门小较还是躲不过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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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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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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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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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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