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桓山高耸入云,雄奇壮观,算上主峰金阙峰,一共有五道山峰,其余四峰各自名为:灵武、玄岳、霜竹、齐云,好似五指托天一般擎举高攀。
而眼前石梯沿着山体砍凿而成,更是险峻漫长,有若登天。
那少年道童一身雪白道袍,与漫山云雾缭绕极是相称,他带着沈沐川二人一路拾级而上,一连走过百级台阶,虽遇诸多山间美景,皆目不斜视,步履仍然轻盈如初。
而墨止却是早被这山间无数胜景吸引得连连赞叹,原来重桓山乃是道家胜地,山间景致亦是已成天下山水之最,有闻名世间的重桓八大胜景之说,而墨止何曾见过这般道家名门所在,一时之间只觉此地一步一景好似仙界一般,口中不住询问赞颂,而那道童却是个喜静之人,一路之上全然无话,与墨止相较之下十分冷漠,墨止屡次上前询问,那道童皆并不回答。
三人再上数十级台阶,墨止已是累得气喘吁吁,眼见沈沐川和那道童皆是连大气都不曾喘一口,心中也腾起一股莫名的相争之念,即便双腿渐趋酸软,也不吭一声,只是咬着牙向上攀爬。
那道童听得身后渐渐传来喘息声,回首望去,只见墨止走得满脸一阵红一阵白,额上起了一层汗水,显然体力已达极限,便轻声唤道:“师叔。”
他这一声原是呼唤沈沐川,然而沈沐川多年前便已不在宗门之中,当时并无太多新一代弟子,故而从未有人以师叔相称,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反而全副心神皆在照顾墨止身上,那道童见沈沐川并无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于是再拱手,深揖一礼,说道:“沈师叔。”
沈沐川这才惊觉这声师叔是喊给自己的,连忙说道:“啊,是喊我的吗?”
道童拱手奉礼,说道:“师尊既然称您为师弟,您自然便是我的师叔辈分。我见这位施主似乎需要休息,不妨我们稍歇便再走吧。”
沈沐川仰头望了望,只见此地离金阙峰上清宫还相距颇有距离,于是便道:“如此甚好,此地离临渊亭颇近,不妨我们就到那里歇歇脚。”
道童低声道:“谨遵师叔之命。”
临渊亭正是重桓山八大胜景之一,重桓山山体坚实,历经千年从未有过变故,偏偏却有一处深渊横在山间,终年云海聚集,名之曰睿洪渊,而这临渊亭正是依着睿洪渊而建,可观云海升腾,更有传言,当年御玄宗开山祖师吕白御正是由此顿悟天机通彻武道,从而创建御玄宗百年基业,当年正魔一战之中,辜御清亦是由此出关鏖战群魔,故而此地也一举成名。
众人来到亭子之中,墨止饮下清水,连连喘着粗气,少年道童也不理睬墨止,只对沈沐川拱手道:“师叔,那二位便在此稍歇片刻,弟子守在外面即可。”
沈沐川苦笑着说道:“孩子你不必如此,我们相处随意一些为好,你怎么称呼?”
少年道童说道:“金阙峰第二十九代弟子,徐浣尘。”
沈沐川闻言,心中暗道:“他竟也是第二十九代弟子,没想到辜师兄如今还会再新收弟子,看他小小年纪攀登这许久石阶竟也气息均匀,丝毫不见紊乱,这般修为实在是在年轻人中绝无仅有,辜师兄果然还是有手段呐。”
墨止稍稍歇了片刻,只觉山间空气清新,云雾傍身,极是舒适,体力恢复似也比往日更为迅速,而且他看了看徐浣尘,与他同走这许多山路,此刻仍是负手而立,一脸若无其事,更有些老气横秋,此刻与沈沐川二人相谈,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挫败感,当即站起身子,说道:“我休息好了,我们上山吧。”
徐浣尘点点头,又在前面引起路来,然而墨止又是小瞧了这重桓山山道,原来这山势之高耸陡峭,皆为世间罕有,三人再走过四峰岔路,墨止双腿已是酸麻无比,饶是他修习了一段时间自闲心诀,此刻仍是内息一阵紊乱,若不是沈沐川一路扶着,自己只怕早就瘫坐半山腰上,只剩呼呼喘粗气的份。琇書蛧
听着墨止不住粗喘,徐浣尘忍不住微皱剑眉,只听得沈沐川笑道:“这个墨小子还不会武事,体力上与你相比此刻是全然不如的,好在此刻离上清宫已近了,我们不妨再慢点怎样?”
徐浣尘点头说道:“师尊要见师叔与这位墨施主二人,自然要让两位安全上山,这位墨施主若是累了,我们可以再稍歇片刻如何?”
其实他这般言语,一则是想让墨止再缓片刻,二则便是他自己虽得辜御清教导,功力根基颇深,但攀爬高山往返,此刻腿上也有了疲态,虽不至于似墨止这般大口粗喘,但也略感疲惫。岂料墨止心中争胜之念正旺,咬牙说道:“不必!不是快到了吗?我爬上去便罢了!”说着竟是俯下身子,改用双手双脚攀爬,好似野兽一般。
徐浣尘一见他如此,更是大跌眼镜,当即说道:“怎可如此!”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墨止衣领,便要将他提将起来。
其实若是换在体力丰沛之时,徐浣尘这一提,墨止尚能运功抗衡,即便功力尚自不如,但也有一较之力,而此刻墨止体力殆尽,内息更是一阵大乱,冷不防地被他一提,顿时四肢全无着力处,被他就这般拽了起来,立在原地,极是尴尬。
“你做什么!”墨止大怒,喝道,“我自己如何攀爬与你何干!”
“重桓山圣地,岂可这般形态!”徐浣尘白净俊俏的脸上,此刻也生出几分怒意。
“这山道凿出来,可不就是给人走的?人家开山的都没立个牌子告诉别人如何攀爬,谁要你来告诉我怎样上去,我用我的法子,爬上去不就行了?”墨止心中本就与这徐浣尘有争胜念头,此刻猛然间遭逢这般尴尬,不免心中有恼羞成怒的成分在,口中也是毫不饶人。
但他这话一出,却也叫徐浣尘一时接不上话头,愣了片刻,便自顾自说道:“此地离金阙峰不过再行片刻之途,你不可再如此粗鄙。”说罢,便负手继续朝金阙峰方向走去。
墨止翻了个白眼,对着徐浣尘大吐舌头,沈沐川托着腮看他二人争吵,不仅不去阻止,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时值正午,众人方才登上金阙峰巅,只见此刻太阳日光正炽,照耀着金阙峰上恍若鎏金,眼前所处,道门土木之盛,莫过于此,偌大的演武场后,便是那上清宫,象征着武林至高之所,此刻一众弟子早已在此等得厌烦,更有许多道门长老在此地拧眉相看,墨止也不知,当年沈沐川究竟在山上闯了多大的祸事,才能让整个宗门这般如临大敌。
而沈沐川却是一脸浑不在意,一边笑嘻嘻地朝上清宫走着,一边抽空和左右两边凝眉怒目的年长弟子一一打着招呼,踏过演武场,便到了上清宫阶下,徐浣尘上前一步,拱手朗声道:“弟子徐浣尘,谨遵师尊口谕,引沈沐川师叔,墨止施主前来相见。”
这话一出,四下里登时起了窃窃私语之声,大致意思便是说门中弃徒怎可还称之为师叔之流,也有少数人对墨止身份颇为奇异,总之言论纷纷不一而足,但总体上皆是对沈沐川满怀着不满态度。
但此刻上清宫却是大门一开,从中走出五道身影,为首一人身着碧蓝色长袍,生得鹤发童颜,眸蕴清泉,一缕银须垂在胸前,可谓仙风道骨,湛然若神。正是御玄宗掌教真人辜御清,名动天下的正道耆宿。墨止看在眼中,只觉辜御清的模样和民间传说中的白发白须仙人简直一模一样,又见他一脸笑容可掬十分和气,当下心中竟是已心存了许多敬意。
其余四人皆身着墨绿长袍,前三位都是落落男子,高矮胖瘦也不一而足,而站在最右首的,却是个女道人,虽与这众多老道并肩,年纪却并不大,莫约三十岁上下,虽是一身道袍素服,但峨眉入鬓,清华绝俗,是个极为貌美的佳人,只是不知这般美貌的女子,知何做了黄冠?
眼前这四位,正是御玄宗另外四道山峰首座长老,再算上辜御清坐镇金阙峰,可说是当今御玄宗修为之巅,即便放眼天下,也是罕逢敌手的稀世豪侠。
只见辜御清见沈沐川站在眼前,微笑着招了招手,道:“师弟,快到屋里,我们好好聊上一聊。”
话语之间,似对于沈沐川过往全不放在心上,墨止一路上只觉得御玄宗之中众人皆对自己的沐川叔抱着老大不满,心中自然对旁人也提不起丝毫好感,方才与徐浣尘一阵口角更是让他恼怒非常,而此刻见辜御清是唯一一个对沈沐川到来报之以笑意之人,心中好感,立时又增了几分,他望向沈沐川,原以为沈沐川又会如往常一般嬉皮笑脸地上去同众人插科打诨,但此刻却见沈沐川居然一脸正色,一改往日戏谑神色,忽然俯身拜了下去,说道:“不肖弟子沈沐川,拜见师兄师姐!”
“原来他们竟都是沐川叔的师兄师姐!”墨止心中一惊,同时也再看了看眼前五人,除了辜御清仍是笑吟吟地招呼着沈沐川之外,其余三位男道皆是露出或错愕,或遗憾的神色,唯独那女道人仍是一脸冷漠,只是望着眼前跪倒的沈沐川,一张清秀脸庞此刻却全无神情,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辜御清一见沈沐川跪了下去,连忙说道:“哎呀师弟,何必如此。”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地从台阶上小跑着下来,双臂托在沈沐川肩上:“都是过去的事啦,为兄亲自来扶你,你还不起呀。”
沈沐川此刻心绪翻涌,方才所做忍耐伪装已全然失效,磅礴记忆汹涌碰撞,往昔重重旧时时光此刻全然浮现眼前,饶是沈沐川早已功力大成,心志坚定,此刻也不免动情。眼前的师兄当年对自己如兄如父,今日看来,他的面容却是比之十几年前仍有了些岁月痕迹,当即便扶着师兄臂膀站了起来,回身拉住墨止,同辜御清一同回了上清宫之中。
“来来来。”辜御清径直将沈墨二人带到自己往日清修的房间,这房间比之上清宫那般恢弘浩大又是不同,并无三清塑像,宏伟装潢,只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静室,搁置了蒲团一个,单床一张,一桌一椅而已,辜御清推开房门,像个迎来孩子回家的老人一样,四处转悠着,口中说道:“你瞧瞧我这,屋里也没个落座的地方,你们不嫌我这老头子脏,不妨就坐在这床上罢。”说着,自己将椅子搬到床边,自己坐了上去,引着两人坐下就床而坐,旋即袍袖一扬,又不知如何从衣袖里掏出两枚山果递给墨止。
“孩子,尝尝这果子,是咱们重桓山上长的,可好吃。”
墨止接在手中,只见这两枚果子晶莹泛红,饱满圆润,好似两颗红玉一般,他攀爬了半日,早已唇焦口燥,当即笑道:“多谢老爷爷。”
沈沐川本非拘泥礼法之人,但一直以来对自己这位年长自己许多的师兄一直心存无比敬意,此刻听墨止叫辜御清“老爷爷”,也是一愣,正要开口,辜御清却笑着说道:“不谢不谢,这孩子可比沐川当年可文静多了,快吃吧快吃吧。”
墨止开口将果皮咬破,一股清新汁液流入口中,这果子并不甚甜腻,反而带着单单酸涩,但在这繁重体力消耗之后,淡淡酸甜却是无比适口,且这果子之中汁水饱满非常,甚是解渴,墨止一连吃了两颗,只觉得一股清凉通透顺着嗓子一直通到了四肢百骸,有说不出的舒适,精神也为之一振。
沈沐川见墨止面色恢复如常,便也心安,当即便将自己这一路所遇之事,以及自己在山下遇到那黑衣人的事和盘托出,个中牵连孙青岩的种种,却是一带而过,辜御清也并不多问,只是安静聆听,偶尔回应几句,直至听到那黑衣人时,方才皱起了眉头。
“照你所说,此人功力竟还在你之上,且只一战之间,居然使出了太初纯阳手、韦陀千叶掌和孟家剑法,最后更是使出破魔狮子吼,这么多的武林绝学?”
辜御清在静室之内来回踱步,半晌方才说道:“沐川,此事只怕麻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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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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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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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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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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