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方才认出那被震飞半空的长剑样貌,却只见着灵笃散人身影一纵,又复跃至半空,将那长剑握回手中。
只是此刻,灵笃散人脸色已略显惊诧,满面黑须好似钢针一般根根直竖,手中剑柄阴阴沉沉,好似一股极阴寒的气息透着剑身传了上来,而这股气力又不似内家高手运剑一般洪劲如潮,反倒是丝丝缕缕,如同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寒烟,霎时间,便是如灵笃散人这般精深修为的道门高手,也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
“方才灵笃师弟使的便是‘八方拜剑势’了......”雍少余心下思索,他自是知晓,这八方拜剑势乃是道门之中极是高明的剑法,创自当年祖师吕白御中年之时,彼时祖师业已成就天下第一高手,登临绝顶,万武辟易,心绪正是昂然桀骜,这套剑法也是御玄宗剑法之中少有的霸道开合的路子,取自“八方来拜,剑道为尊”之意,剑法虽在吕白御年老之时加以改良,多了几分出尘不争之意,但骨子里那傲然劲道,却是始终内敛。
灵笃散人身为齐云峰田烛以下第一长老,多年来脾性也是这般火爆,故而也更能领悟八方拜剑势之真谛所在,如今御玄宗之中,若单论此套剑法,怕也寻不出三人能将其压制,即便是当今掌教真人辜御清,纯以此套剑法论之,怕也难以两招之内,挫其势,荡其剑。
便是如此,此刻众人看着眼前少年,才更多了许多警戒,但再看灵笃散人接剑之后,端身安稳,丝毫不见半分受创不堪之态,当即便也各自心道:“想来灵笃散人必定是出手不慎,这才失了先手。”
然而众人看灵笃散人虽接剑在手,但却半晌不再进招,也不明所以,但各脉首座长老眼力何等尖锐,看了两人方才交手,虽只不过两剑一瞬,但面色却愈发难看,杜泊浮眼瞅着雍少余面色铁青,便低声问道:“师傅,灵笃师叔为何不再进招了?”
雍少余冷冷说道:“灵笃并非不再进招,而是无招可进。”
杜泊浮与方泊远各自一惊,说道:“八方拜剑势招式连绵霸道,从来招未尽而敌剑先溃,怎会有无剑可进的可能?”
雍少余摇了摇头,尚未说话,却听得叶小鸾又是桀桀轻笑,说道:“牛鼻子老道,莫非只有两剑功夫?”
灵笃散人脸色一红,显是动了震怒,自家一脉转瞬之间,首座被人操控心智,最看重的弟子被人斩做碎块,自己这两剑之下却又无功而返,无论如何,齐云峰今日的面子算是扔到了泥土里,但灵笃真人心下反复思量,方才两剑交锋,却兀自不明所以,心下暗想:“方才这少年两剑挡得虽慢,但两剑不当不正,皆拦在我剑路之上,我欲要变招,却反为其所制,他两剑看着稚拙,却绝了我这剑法之中所有可能的变数,若是如此对敌怕是也不过数剑便要被破了招意......”
叶小鸾心下得意洋洋,只看着手中青剑荧荧剑光,她本就对御玄宗极是厌恶,再看到如今墨止竟未曾入主瀚海阁修行,更是心下笃定,御玄宗任人唯亲,心中两年念及的墨止,此刻也不知被他们安排到了哪里受苦受难,当即满心浓情蜜意,化作怒火腾腾,只觉得眼前老道必定也是糟践墨止的罪魁之一。
想到此刻,叶小鸾挺身上前,歪歪斜斜便又刺出一剑,只是这一剑也不知是她心中怨怒,还是气力不济,当真是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歪歪扭扭,好似不曾习武一般。
灵笃散人看这一剑,眼前登时一亮,脚踏大地,亦是飞身挺剑,使着“八方拜剑势”的精妙剑招,剑尚未至,灵笃散人劲力一挫,剑影重重,好似攀天遮地一般,万千变化,皆蕴含一剑之内,而叶小鸾这一剑实是破绽太多,眼看便要被这滔滔剑光吞噬其间,葬身剑影之内。
“灵笃师叔,小心!”
徐浣尘忽然惊叫出声,只是为时晚矣,却见着叶小鸾忽然诡谲一笑,手腕陡然一翻,剑招变刺为挑,仍是横七竖八,但随着腕力变幻,剑路亦随之一改,整个人身躯也渐加调整,待得临近之时,整个人持剑之姿,与方才已大显变化,但剑势虽改,面对着灵笃散人这睥睨一剑,仍是显着粗陋无比。
“剑指斜天,转打肩贞。”
叶小鸾剑法虽看着粗陋万分,但这剑尖却歪歪扭扭,径直透过灵笃散人面前重重剑光,精准无误地朝着肩贞穴上挑了去,灵笃真人只觉得肩头一阵凉意,却见那一缕青色剑芒,已近在咫尺,原来八方拜剑势虽有滔天之力,却始终亦有罩门所在,而肩上肩贞穴所在,便是关键之处,任手上剑法多少变化,若是肩头被人制住,便再发不出力道。xiumb.com
灵笃散人暗自咬牙,心头怒火若狂,但又不可不避,当即缩手撤剑,叶小鸾冷冷一笑,皓腕再拢,青剑横封回斩,灵笃散人退在半途,又见青锋横在退路之上,若是再退半步,即便青剑藏锋不出,自家脖颈也要被重重一击,当即也顾不得前辈身份,缩头潜身,圆球儿一般跃在一旁,连退数步,方才稳定。
“这少女剑法好生古怪!”宁若芙说道,“寻常剑法,虽也有‘快、缓、洪、纤’之分,快未必佳,缓未必少了力道,但从来女性练剑,往往追求轻翔灵动,这姑娘身份也算得上灵巧,手中青剑也并非沉重之物,但她方才几剑之间,却看似陈厚有余而柔灵不足,这般练法,岂不是舍长就短?”
此刻灵笃散人又与叶小鸾战在一处,只见着剑光闪烁,顷刻间便过了一二十招,其间灵笃散人屡屡变招,剑路愈发奇绝,已是将自家八方拜剑势诸般巧妙变化一一用出,但叶小鸾却始终一剑点破关隘,处处皆置于先机,两人这十数招之内,剑未曾触,但灵笃散人剑法之中哪怕一瞬之疏漏,皆被叶小鸾迅速探明,故而灵笃散人几乎从未使出一式完整剑招,虽看似二人斗了个不分轩轾,实则却是处处受制,一套剑法用得磕磕绊绊,难受至极。
雍少余说道:“宁师姐说得甚是,这姑娘剑法初看时不成模样,但细究起来,实是藏巧于拙,扮猪吃虎,看似稚拙,实则处处皆可将八方拜剑势压制,想来门中剑法,若是八方拜剑势这般精巧都难以取胜,其他剑招皆不及这般精奥巧变。”
宁若芙面色之上,不见半分情绪,虽生得清秀绝俗,但却始终看着不似食人间烟火,说道:“雍师弟那‘飘摇三绝剑’的功夫,若是此刻能用得上,想来也可与那八方拜剑势一较高下,但那姑娘的剑法,却未必便怕了你们这几路飘逸剑法。”
雍少余苦笑一声,他口中虽说八方拜剑势厉害得紧,实则对自家那飘摇三绝剑的功夫也极有自信,这剑法虽非源自吕白御祖师,但雍少余作为创立之人,也极是自负于这三式剑招,但多年来,无论是首徒方泊远,或是杜泊浮等余下弟子,却始终不曾有足够资质得传此套剑法,一想到此处,他心中便想起到自家老七墨止,当初将这三剑妙诣学全,也不过半宿光阴,只是想到这早已死在大漠的弟子,心中又是一痛。
宁若芙看他神色,也是微微一叹,又道:“但论及门内剑法之奇诡,若是他还在,便好了。”
雍少余点了点头:“是了,若他还在,于剑道之上,此刻必已瞧出那女子剑招之中的疏漏。”
两人话语正谈,忽然听得“嗤”地一声响,竟是灵笃散人衣袖已被叶小鸾仗剑削去一截,露出臂上皮肤出来,原来两人斗了七八十招过去,灵笃散人剑法虽不乱分毫,屡有变化,但却始终被叶小鸾不快不慢地掣肘关隘,这飞扬不羁的剑招从初时遮天蔽日的剑光,却越缩越小,到了最后几式,莫说是大展拳脚,剑法竟被困锁在方寸之间,只是倏忽间叶小鸾陡然换了剑招,只是顷刻间的变化,已斩断了灵笃散人袍袖。
“好贼厮!贫道头一次见这般贴身短打的剑法!”
灵笃散人忽然恨恨道,但已是步履后撤,眼见着颓势尽显,方才那一天一地的开合阵仗早不见半分,此刻叶小鸾每出一剑,便点向灵笃散人毫无防备之处,引其回剑守护,但剑所未至,一截青光又点向他处,引得灵笃散人剑招越拦越乱,疏漏也越来越大,每格一剑,便要退去半步,再过数招,便要格一剑退一步,不多时,竟被叶小鸾那不急不缓的剑法逼得到了演武坪前。
灵笃散人心下又羞又怒,气海一沉,骤然间道袍一荡,剑挽银花,奋力一剑直挺挺地刺去,这才暂将叶小鸾逼开尺余,但同时又见叶小鸾身子倒旋,背身尽显眼前,可方才叶小鸾已屡屡制住自家剑法奇招,此刻虽眼看着对面破绽大显,灵笃散人也丝毫不敢挺剑直刺,生怕着叶小鸾又是故作疑兵,引自己仗剑前趋,百招之中,自己已吃了这种当三四回,灵笃散人心中稍一犹疑,叶小鸾身躯便已转回,青剑又朝着腰间扫了过来。
众人眼看方才叶小鸾破绽大呈,灵笃散人却不进攻,这一番危机毕现,叶小鸾忽然只觉得腕上忽然传来一股绵柔力道,虽也不强不弱,但却轻若无物地在神门穴上轻轻一触,那青剑却嗡嗡巨响,险些脱手,恍惚间竟瞥见竟有一只手探指正正按在腕脉之上。
“阁下剑法超群,但既是挑战宗门弟子,不妨由浣尘陪着阁下走上两招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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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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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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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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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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