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面容隐没于寒玉之下,而那寒玉雕琢古朴,只留双眸外露,此刻听沈沐川一番言语,眼眸之中亦颇见欣然,侃侃而道:“你不愿入我启暝宗,实在是太过可惜,以你功夫才智,必定可在我手下大有作为。”
沈沐川生平最喜旁人夸耀,此刻听了倒也咧嘴一笑,说道:“你倒是过誉了,我老沈被你说得这般能耐,但你来到此处,目标却并非是我。”
黑衣人目光朝着马车一旁的墨止淡淡凝望,负手于背,周身气息流淌,衣袂飘扬,若非此刻浑身杀意凛然,这般体态风骨,旁人看来,倒真似世外高人一般:“那个孩子是我志在必得之物,只不过如今我倒也不愿他死。”
沈沐川眉头一皱,说道:“你这话说得古怪,究竟有什么所图?”
黑衣人冷然一笑,身躯骤然急退,转瞬之间人影已飘落在数十丈之外,轻功之高绝即便是墨止骤然观望,都不禁一惊,只听得此人话语再度传来,已是缥缈回荡,想来早已奔出极远:“墨止,你若侥幸不死,便来寻我报仇。”m.xiumb.com
墨止定定地望着远方,心中想到:“我与这黑衣人相见数面,屡次见时,我皆自觉功夫再上一层,可如今看来,无论是比之沐川叔,还是与这黑衣人,倒好似原地踏步,不进反退一般,似是这等进境,着实不知何年何月可寻到此人,报父母血仇!”
他每每思忖至此,心绪便猛然一乱,进而牵动体内伤势大作,但今日眼见仇敌亲口承认下这血债深恨,心中反倒未曾掀起几许波澜。
我得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沈沐川凝望着那道身影,许久过后,才深深长叹,一言不发,返身而来,说道:“我已与此人交手两次,皆处下风,这人功力之强,只怕连辜御清师兄也未必能胜他,不知他这启暝宗究竟是什么底细,但这人行事诡秘,只怕背后仍有筹谋,不可小觑。”
宗正卿说道:“若是连辜御清师叔亦不可胜,想来江湖之中再无旁人可比此人,然而近些年来,何曾听说江湖中出了这等绝世高手?还成立了宗门帮派?”
沈沐川摇了摇头,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这家伙手下高手不少,谁知道过些时候会不会突起发难。”
他一语方毕,便走上前拍了拍墨止肩头,低声说道:“小子,无论那人图谋为何,但至少最后一句说得不无道理,报仇也好,行侠也罢,你当下所求,便是要先活下去。”
墨止点了点头,说道:“沐川叔,我明白,我体内伤势错综复杂,虽是劫难,亦是机缘,若得一朝,可融为一炉,收归一统,未必不可与那黑衣人争锋。”
沈沐川听了却忽然眼前一亮,笑道:“好小子,你倒想到了这一层,我原本担心你惧怕伤势而气沮心灰,如今看来反倒是我杞人忧天了,好好好,不愧是我老沈的徒弟!”
墨止笑道:“这并非是我想到的,是两张嘴前辈说的。”
二人一边朝着马车走去,沈沐川一边笑着问道:“两张嘴?这世间还有这般奇怪的名字?又是你小子从哪编排出来的吧。”
墨止与他并肩而行,沐浴夕阳暖光,笑着说道:“可不是,我这几日梦到一个有趣的地方,那地方有两个老爷子,一个叫‘两张嘴’,一个叫‘两人余’......”
随着马车缓缓而行,伴着余晖远去,一道黑黢黢的身影冷冷地立于高出怪石之上,注视着马车动向。
空中传来一声飞鹰啼鸣,好似一柄弯刀划过耳膜。
“宗主。”
束羽缓缓走到黑衣人身后,深深拱手行礼,其意甚为谦卑,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端端谨谨地呈递上来:“宗主实是不需为了那个墨止亲自追踪至此,属下数月之前,在卢龙关外,便已获得墨止亲手默写的无厌诀总纲心法,今日特地呈献宗主阅览。”
“束羽令主倒真是雷厉风行,数月之前便已拿下了这心法纲要,居然此刻才呈给宗主啊。”
束羽脸色一凛,望着一旁的鱼向晚,冷冷说道:“宗主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寻访数月,才觅得宗主行踪,便快马加鞭将心法呈递上来,哪里比得上鱼大庄主,偌大一个暗云庄,号称高手如云,更得了无厌诀中‘化魂大法’相佐,却被墨止轻轻巧巧地逃了出来,倒真是难为你了!”
鱼向晚脸上肌肉猛然一阵滚动,似是被他戳中痛楚,但他心绪沉稳,毕竟不乱,只是淡然笑道:“我自是宗主麾下最为无能之辈,但偏就一点忠心可鉴,束羽盟主麾下尽是飞禽之属,要联络宗主岂不甚易?你却寻了数月,保管这名动天下的心法口诀不肯交出,谁知你心中打算。”
束羽冷冷说道:“我一心所求的,皆是启暝宗之将来,这心法除却宗主之外,旁人皆配不上修习,我又岂敢翻阅?你以小人之心度我,莫非早有加害污蔑之意?”
鱼向晚听罢,踏前一步,道:“束羽盟主言重了,你如今手握天下心法之最,我岂敢得罪于你?”
束羽猛然抬头,喝道:“鱼庄主看来对我敬献心法甚是不满,可敢与我较量么!”
鱼向晚冷笑说道:“启暝宗四大令主向来只见过面,不曾探知身手,在下亦有切磋之心!”
“放肆!”
只听得那黑衣人开口一声暴喝,虽面带寒玉,但话语却好似龙吟虎啸一般震慑透体,二人闻听,连忙各自俯身,不敢多言。
“我召集尔等,奉天伐罪,赏善罚恶,如今世道昏默,正魔两道,皆是宵小当道,我创立启暝宗之意,你们可曾知晓?”
束羽拱手说道:“宗主曾有谕令,正魔不分,昏默难纠,只得一力斩破世间正魔两道,启暝破障,故曰启暝宗。”
黑衣人点了点头,将那羊皮卷轴握于手中,沉然说道:“自我得无厌诀下两卷功法之后,已历数年光景,却不曾想,这总纲心诀却在墨止手中,今日一得此总纲,圆满融通,你们几人我便各传一路无厌诀中的功夫,足以教你们武艺再登新境。”
二人闻言,各生喜色,连忙俯身称谢。
黑衣人回身望向马车消失之处,淡淡说道:“可如今对我而言,那少年反倒比眼下这总纲心法,更让我感兴趣。”
束羽皱了皱眉,说道:“那个墨止,曾在西北边境卢龙关外,以这无厌诀总纲为价码,与我谈判,我舍了门下一个堂主性命,又为他策动血鸦,袭击北桓军营,他方才为我默写了这满篇纲要,这小子虽初涉江湖,但却深谙人心所求,好在他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宗主倒不必过于担忧。”
鱼向晚也略略点头,说道:“墨止此人,若是寿数有若常人,日后必定大有可为,此人武艺如今虽算不得精湛,但博取众家,临阵机变百出,极是不易对付,但他自暗云庄中离去之时,我便已瞧出,他内息全摧,余日无多。”
黑衣人说道:“你们只看出其一,却看不出其二,墨止这等奇伤,遍观过往,可曾有之?”
二人略略思忖,齐声说道:“不曾有。”
黑衣人问道:“可为何不曾有?莫非此前千百年间,竟无一人想要广涉多家,学个三家内功?须知贪多务得之人,向来不缺。”
二人被他这一问,倒也一时思索不出回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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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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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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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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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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