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展爪下力道何等凌厉,墨止胸口中爪,鲜血缓缓将衣襟侵染得一片殷红,此刻脑海中已是混沌一片,忽而丹田中窜起一阵刺痛,这般痛感来得既快且厉,墨止“啊”地痛呼一声,意识竟也恢复许多。
他半睁眼睛只见四下里一片漆黑,幸得他曾在忏过峰石洞中囚居数日,双眼对黑暗已有适应,只眨巴了几下,便逐渐认得清四下里环境所在。
原来此地四面方圆不过数丈,虽算不得逼仄,却着实并不宽余,举目所及皆是石墙,既无门窗,也无光亮,不知是何所在。
他脑海中最后记忆,便是自己被孟展鹰爪击中胸口,记忆到了此处,才惊觉胸口剧痛无比,与之相应的,便是体内气海丹田隐隐作痛,一内一外,两般痛处实是搅扰得自己心神俱乱,只得静静瘫在原地,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忽然身前阴影却动了一动,墨止这才发觉,眼前一片黑暗之中竟还有人正与自己相对而坐。
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自己身处陌生之所,周身漆黑萦绕,竟还有另外一人静悄悄地隐没在黑暗之中,此刻看来,眼前昏昏暗暗之中直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幽深枯井,似乎下一秒便要从中爬出什么骇人的凶恶魂灵出来。
墨止越想越怕,不自觉地朝后退了退,可这稍稍一动,却牵引得胸口再起痛楚,忍不住闷声哼了一声。
“小兄弟,莫怕。”
只听得眼前传来的声音颇为低沉,但此刻却有气无力,墨止试探着问道:“莫非是蔺空魂前辈吗?”
“正是,此刻我们也算同病相怜了……”
蔺空魂此刻话语之中已再无丝毫中气充沛雄浑之态,反而显得摇摇欲坠,好似气力再不相继一般,与之前凭临群豪眼前那般风华豪气大为不同。
“前辈,怎么如此了?”
蔺空魂从黑暗中挪出身子,墨止不见不知,这一见又是大为吃惊,片刻前还视正道群豪为无物的蔺空魂,此刻脸色白如墙灰,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黑气,眼睑处也是一片青灰颜色,显然是中毒已深。
蔺空魂苦笑了一声,并不多说,只是连连摇头叹气,似乎十分懊悔。
墨止见他缄口不言,便问道:“莫非是酒水中下了毒?”
蔺空魂道:“非也。”
墨止再问:“那必定是莫西东暗中偷袭了?”
蔺空魂抬头望了望眼前少年,奇道:“小兄弟,你猜得倒快,正是莫西东趁着我不备,突施暗器中伤于我。”
墨止冷笑说道:“莫西东那人品行卑劣,我早有见识。”
蔺空魂摇头长叹:“终也是我自己识人不明,以为他们自诩正道,便真的言而有信。”
其实墨止自然知道,他离开大厅之后,定然是生了异变,以他性子,自然极是好奇,欲要相问时,却见蔺空魂此刻面如金纸,眉宇泛着黑气似是又浓重了一层,当下不敢怠慢,便说道:“前辈你中毒了,可有法解么?”
蔺空魂叹道:“莫西东扇子中存有毒钉毒雾,我避过了毒钉,却吸入毒雾,这毒性虽然猛烈,却也非绝无医治之法,只需服用解毒良药,再以我们圣教内功疏通经络便可无虞,只可惜此地不过是我临时找到的民居地下隔层,药品都没有一味,更不要说懂我们圣教内功之人,不想我蔺空魂最终居然死的这般窝囊,若是九泉之下遇到天劫教主,实在是无颜愧见……”
他为人坦诚,此刻所言所表皆出自真心,说到最后,心中更是哀戚悲愤,话语中带着些许颤抖,猛地便咳了出来。
墨止挑了挑眉头,从腰间摸出一个黄瓷小瓶,这本来是离山之时,雍少余偷摸着塞给自己的“赤阳太清丹”,乃是玄岳峰独门灵药,因炼制极是繁琐,需得玄岳峰上诸多珍奇药物方得淬炼一丸,乃是解毒疗伤的上上佳选。
也正因珍贵至极,雍少余只给了墨止三丸,留待徐墨二人遇到性命攸关之时所用,但他此刻也并无多选,倒出其中两丸,一枚自己服了,另一枚递到了蔺空魂身前。
蔺空魂忽然问得一阵浓郁药香,奇道:“这是何物?”
墨止淡淡说道:“前辈不要再问了,这药极是难得,莫西东那宵小之毒,顷刻可解。”
蔺空魂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听得墨止话语中极是坚定,知道这药物必定是他珍藏,当下也不知道是否该收,一时踌躇之间,墨止急道:“前辈可是怕我害你?”
蔺空魂说道:“小兄弟你说的哪里话!在宴饮之时,你便屡次相帮,我哪里会不信你了,只不过这药物珍奇,必有奇效,我已是待死之躯,何必再费你奇药?”
墨止说道:“凡事皆在人为,哪有未曾尝试便先自弃的道理!”
蔺空魂被墨止当头一喝,心境忽地澄明,反倒生出一股愧意,笑道:“小兄弟说的是!若是自己先行弃了生机,那才是成了草包王八蛋!我蔺空魂今日算欠你天大人情,若你我不死,天上地下,我蔺空魂听你驱策!”
“得得得,这时候省点力气吧。”墨止听得厌烦,也不等他说完,一把就将这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丹药作效奇速,墨止服用不多时,体内痛楚便被一股温暖醇和的药力代替,蔺空魂端坐半晌,也觉毒意渐渐褪去,再过不到两个时辰,体内余毒便已清了七八成。
蔺空魂试探行气,只觉体内气息渐次平复,不禁大喜,说道:“小兄弟,这丹药叫什么名号,实在是神效啊!”
墨止说道:“这药物是我师门炼制,具体名字我可记不清啦。”
蔺空魂见他一提师门便装聋作哑,显然是不愿多说,自己也便不再多问,然而体内余毒虽清,但经此一劫,毒气淤塞经络,行气再无此前流畅,如此一来,功力也当大为受损,数十年苦行之功,竟是一朝尽丧,一念及此,又是长叹一声。
墨止自然知道他长叹之意,便说道:“前辈,你方才说,余毒既清,还需打通经络,晚辈后学末进,也有薄技在身,不知可否相帮?”xǐυmь.℃òm
蔺空魂苦笑着说道:“小兄弟,你我生死之交,我对你全心仰赖,但不是我挑剔,只因这疏通经络乃是极深的内家功夫,或是神功通玄的高手亲自施为,或是同门功夫相同法门的内劲相通,否则稍有差池,便双双气脉逆行,苦不堪言,你是我恩人,我不愿你受此大苦。”
墨止笑道:“我既然说了,又有何惧怕?如今你经络不通,久而久之也反受其害,若是莫西东寻来,我一人也绝不是他对手,故而我此刻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左右都是个死,何必不试上一试?”
说着,也不等蔺空魂回话,抬掌便摁在蔺空魂灵台穴之所在,蔺空魂先是大惊,灵台穴乃是浑身大穴之收,武学中曾有言“灵台一损,百脉俱废”,墨止进掌甚速,远超他所意料,但转念一想:“这少年若要害我,只需不给我这药物,我便必死无疑,何须先救我,再打我死穴?”当下也不反抗,任由墨止吞吐几口真气,徐徐将体内内劲缓缓传输。
恍惚间,墨止掌间内劲透体而入,蔺空魂原本想着这少年师门神秘,若是行功稍有不慎,便难以挽回,于是始终悬心,但哪曾料得墨止内劲居然恍若水到渠成一般,自行游走体内经络穴位,与自家所修内功,几乎称得上殊途同归,甚至更为宗正。
“这少年……究竟是谁……莫非也是圣教中人?他的内劲似乎比天劫教主当年更为精纯!”
他心神一动,体内经络也是微微生变,墨止似有所感,说道:“前辈你莫要猜测,我也尽力而为。”
蔺空魂闻言,深自为愧:“少年尽力救我,我却仍囿于门户之别,实在是迂腐至极。”当下净空心扉,专心打通经络。
墨止内劲之所以可疗愈蔺空魂之内伤,全是因为墨止所运的并非夕霞神功与自闲心诀的功夫,而是纯然洞中所载的无厌诀总纲的法门。
无厌诀乃是魔道至高秘籍,总纲所载,又是整部之中最为关键的心诀部分,自然与蔺空魂所修功法全然吻合,甚至更为雄沉,只不过墨止如今功力未及深湛,自己体内又大伤未愈,因而进展不快,二人连连运功了数个时辰,蔺空魂浑身经络尽皆复通,这才罢手。
蔺空魂站起身子,体内气脉顺畅无阻,再无丝毫余毒所存,当即对着墨止正正跪拜下去。
墨止此刻心神俱疲,但仍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大礼所惊,说道:“前辈何必如此?”
蔺空魂正色说道:“在下这一拜,拜的不单是相救之恩,更是为我圣教同门相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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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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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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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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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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