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看到这封信,心凉了半截,若非周子舒早知道他身份,并不曾嫌弃,若非秦九霄转告了他秦怀章的想法,他恐怕会就此一走了之。
周子舒等了温客行许久,还不见他进屋,听到外面簌簌的开始落雪,便披上又厚又暖的袍子出来看看,只见温客行站在檐下,微微仰着头,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阿行,怎么了?”周子舒走到温客行身边,把自己的衣袍拢在他身上,温客行个子高,周子舒穿着正好的外衣,他披上还露出一段自己的衣服来。
温客行把手中的信递给周子舒,然后从身后环抱住他,周子舒的衣袍披在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温客行身上的寒意拢住周子舒,又一点一点被他的体温焐热,转暖。
“瞒不住了。”那张纸上不过三两行字,周子舒很快就读完了,“等过完年,先跟成岭谈谈吧,雪折那边,应该好说。”
“嗯。”温客行趴在周子舒的肩膀上,点了点头,一双手贴着周子舒的蝴蝶骨游移,好像只有这样,他失落的心情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叶白衣憋闷了好几日,不能怪容雪折,那就只能怪那天温客行和周子舒他们打断了他的好事,再一次被夜话白鹭阻拦了巫山之路后,叶白衣火冒三丈的来拆温客行和周子舒的屋顶了。
彼时温客行正抱着周子舒,脸贴在周子舒的蝴蝶骨上摩挲,两人都穿着白色的中衣,要不是温客行脑袋上那根簪子,叶白衣还得仔细看看才能分清谁是谁,叶白衣撇嘴,这人晚上居然还戴着簪子。
他从屋顶丢下一片瓦到屋中,瓦片碎在地上,把周子舒和温客行都吓了一跳,没等周子舒的白衣剑抽出来,温客行放在枕边的扇子顺着屋顶就攀了上去,扇子飞不出瓦片的空隙,到是又打落了许多瓦片下来,原本只能通过一掌的洞,如今到是可以钻下来个人。
叶白衣蹲在屋顶,拿起一块小碎块丢到床边,然后高声道:“温客行,你行不行呀?”
“你这该死的老怪物!”温客行气的直接跳了起来,就要出去跟叶白衣动手。
周子舒坐在床上没动,拉住了温客行的衣袖,他仰头对屋顶的叶白衣道:“叶前辈,行的人都在屋里呢,只有不行的人才让小郎君独守空床,您行不行啊?”
得了周子舒帮腔,温客行不气反笑了,“对啊,老怪物,你该不会是不行,被我们雪折赶出来了吧,好丢人。”说着他还做了个鬼脸。
叶白衣撇嘴,“你们两个也就嘴上功夫厉害,你们懂个屁!两个小毛孩子!”
“哦——我知道了,老怪物你年纪大了,就不行了是不是?”温客行嘴贱道。
叶白衣翻了个白眼,“臭小子你纵欲过度,年纪轻轻就不行了是不是?”
温客行遇见周子舒之前着实放浪形骸,被温客行戳到痛脚,气的龇牙咧嘴。
这时候就显出周子舒的牙尖嘴利来,“叶前辈,您老人家不会还是童男子吧?”周子舒到是不在意温客行过去的荒唐事,他年少时也曾走马章台、掷金抛玉,要是计较这些,忒没意思。
叶白衣被周子舒说中,飞身就走,留下屋顶一个洞和慢慢往房里飘的雪花,还有两个有些意外的人。
温客行和周子舒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温客行暗道,怪不得这老怪物屡屡难以得手,感情这人纯情致斯,然而一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又有些羡慕叶白衣一下山就遇到了真心以待之人。
“走吧,换个屋睡。”周子舒起身拉起温客行。
“这老怪物太幼稚了,居然大半夜上房揭瓦。”温客行说着,抱起两人的枕头被子,跟周子舒去了隔壁房间。
两人照旧依偎在一起,倒不是温客行不想做什么,而是周子舒五感减退,对疼的反应都不敏感,就算做了,也不过是他一个人舒服了,他舍不得委屈他的阿絮。
因此温客行宁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抱着周子舒,便胜过几许温柔乡。
叶白衣没有去扒乌溪和景北渊的屋顶,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又回屋了。
容雪折昏昏欲睡,却还在等他,叶白衣坐到床上,特别认真的问道:“阿雪,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娶了夜话白鹭做老婆,它才是你的正房?”
“怎么可能?”一提夜话白鹭做老婆这事,容雪折都被吓精神了。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横在我们俩中间?”叶白衣把容雪折拉起来,俩人坐在床上,中间横着夜话白鹭。
容雪折睡眼迷蒙的看了眼夜话白鹭,又看了眼叶白衣,果断光着脚跳下去,把夜话白鹭挂在了墙上,没等叶白衣训他,就跳上了床,跪坐着扑在了叶白衣怀里。
还没等叶白衣高兴容雪折投怀送抱,容雪折就靠在他耳边软乎乎的说:“睡吧睡吧,夜话白鹭不是我老婆。”
听到容雪折困得不行,叶白衣虽然想一口吃掉软乎乎的小羊,却还是输于心软,什么都没做揽着人睡了,这要是让温客行知道,温客行怕是要笑的山上所有的活物都知道。
日子热热闹闹过到除夕,容雪折已经重新整理了四季山庄的秘籍和温客行的秋明十八式,秋明十八式说是十八式,实际上千变万化,怪不得温客行擅长化用他人武功,除了天赋,也是秋明十八式的底子打得好。
四季山庄咸集天下奇闻轶事,自然也有关于温客行父亲甄如玉的,容雪折整理秋明十八式的时候问过周子舒,甄如玉的武功如何,周子舒说,可居二流高手之列,天赋远在温客行之下,说到底,甄如玉毕竟是个医者。
提起这些事,周子舒不免怅然,他道:“若是他在神医谷安然长大,也许也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术精岐黄,悬壶济世,被人称道一声医仙呢。”
容雪折望着院子里的老梅,多少有些疑惑,温客行从不谈自己的经历,周子舒也不问。
周子舒看到他疑惑的神情,但是这事要等温客行和张成岭谈过以后再说,好不容易大家在一起团圆守岁,怎么也要和和美美的过这个年。
见周子舒踟蹰,容雪折笑了笑,“罢了,不问了,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哪天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雪折,这事是阿行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疤,他不愿意提,我……”
“子舒,你不用告诉我,老温不想说便不说,什么对错是非我都不问,我只知道他是我师兄,是甄家遗孤,就足够了。”容雪折摘了一支梅花簪在了冠上,“子舒,冲虚一脉是为了守护纯阳而诞生的,纯阳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曾杀过很多妄图染指纯阳的军士,正邪善恶于我而言没有纯阳的安危重要,现在对我来说,四季山庄也是如此。”
在容雪折看来,每个人有点自己的秘密真的没什么,祁进也有秘密,但是祁师兄不说,他就不问。
两人一起到了席间守岁,这晚龙雀不在,他跟龙孝在居住的院子里单独置了一席,他们父子也多年没有过和睦的团聚了。
待子时一过,周子舒便先跟叶白衣拜了个年,叶白衣可没有红包给他,不免被温客行叨叨一声小气。
大过年的,叶白衣也不生气,摸了半天才从腰里摸出一串用红绳饱满编在一起的铜钱,不多不少,只有九枚,他随手抛到周子舒怀里,“臭小子,这钱也有百岁了,便算给你压岁好了。”
张成岭凑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印的年号果然已有百年了,他说:“一枚钱压百岁,九枚岂不是九百岁,师父,这个意头好。”
周子舒被他逗笑了,温客行却觉得这个意头不错,转头想跟叶白衣再要几枚出来。
他一扭头,叶白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抬手道:“别,你可别给我百年,我一共那九枚钱。”
容雪折看得好笑,拉了温客行一起给周子舒百年,周子舒早年就有给师弟准备红包的习惯,如今自然也不会忘,当然还有顾湘的那一份,顾湘也是头一次正经收兄长给的压岁钱,高兴的不得了。
不过收获最多的还是张成岭和陆观雾,他们俩毕竟辈分小。
拜过年,又发了压岁钱,温客行就带头第一个跑到了院子里放烟花,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属他玩的最开心。
容雪折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让叶白衣站在屋檐下,然后独自跑到了院子里。
叶白衣看着容雪折,见他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这玩意儿还是容雪折很久以前得来的,一直被扔在背包底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因此他摆弄了一番,这东西属于隐元会出品,名字可以跟字码对应,只要不弄错就行。
摆好以后,容雪折接过陆观雾递过来的一截短香,点燃了烟花的引线,一道道花火在空中炸开。
叶白衣望着天空中的烟花忽然睁大了眼睛,那烟花的最后出现一段字——
容雪折对叶白衣之爱慕,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
叶白衣从檐下快步走到容雪折身边,一把把他抱在怀里,他也靠在容雪折肩上,望着就要散尽的烟花道:“吾当一生奉陪如是。”
温客行跑到周子舒身边道:“这老怪物真肉麻,回头我就去跟雪折买几个这样的烟花,我们上元的时候放,我们要放十个!”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笑道:“温大善人,你幼不幼稚啊?”m.xiumb.com
温客行捉住他的手亲亲他的指尖,“别人情缘有的,我家阿絮也要有,还要有更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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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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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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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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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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