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转头看向容雪折,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尽管蒙着眼睛,也能看出他的好奇与茫然,他突然想到,“诶,容兄,对啊,你也姓容呢,该不会你跟魔匠容长青有什么亲戚吧?”
不忍心看温客行戏弄容雪折,周絮解释道:“容长青是一名铸剑师,江湖人称魔匠,传闻他爱剑成痴,那三件得意之作就是刚刚他说的大荒、龙背、白衣,他很多年以前就隐居雪山,若是活到今日,大概已过百岁了。”
“雪山?是哪座雪山?”容雪折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一点线索,于是追问。
“长明山。”周絮回答,任谁看到容雪折脸上的神情也会有所不忍的,他们都知道,容雪折就是被丢弃在雪山上的。
容雪折沉默了一会,因为他想起,他这次来到的地方就是长明山,但他从山上下来后,根本没有再去过多探究,其实他潜意识里应该是抗拒去寻找关于他身世的真相吧。
也许知道了他的身世,就会知道他为什么被人遗弃在雪山上,可是他其实对真相已经不执着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他不想给自己徒增烦恼。
而且只要一想到因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就让他离开他熟悉的世界,离开师门朋友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就控制不住的抵触,哪怕他曾经在的地方不是他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就在大家都有些沉默的时候,一阵琵琶传来,原本武功不弱的容雪折,此刻却还不如张成岭和顾湘,被挑动了心魔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地上的玉清玄明和他背后的两把夜话白鹭全都冲天而起。
容雪折全身气息紊乱,剑气四散,温客行和周絮一人护着顾湘,一人护着张成岭刚躲开,三把剑就把帐篷绞成了破布,谁都没法靠近容雪折。
还是周絮反应快,把张成岭推给了温客行,抢过玉箫以箫音对抗琵琶,击退了来人。
然而容雪折心魔已生,他修习天道剑势本就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他虽抱着心尖一点清明知道不能伤了周围几人,但飞出去的剑将周遭十数米的树全都齐齐斩断,包括那弹曲子的人都未能幸免。
“容雪折!”
“容叔!”
“容大哥!”
几人来到容雪折身边,他却已经晕了过去,经脉虽平静下来,但可能是多年压抑的寒气反噬,他手指冰凉青紫,竟好像被活活冻住了一般,周絮和温客行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向容雪折身体里渡入内力。
最终几人还是上了温客行的画舫,容雪折弄成这样,自然不能再让他风餐露宿,张成岭抱着容雪折的剑磕磕绊绊的跟着,待安置好容雪折,周絮站在船舷边教训张成岭,又教了他入门心法疗伤,才独自找了一间船舱去熬他自己的内伤。
还没等温客行入睡,顾湘又跑了过来,“主人主人,你快来看看吧!容大哥他似乎魇住了!”
温客行只得又去了容雪折房间,容雪折不断呓语着,“师父,师兄,师姐,心心……”
温客行叹气,“哎,我这是什么命啊,招惹了一船的病号。”他干脆在旁边坐下来,吹了一夜的菩提清心曲,反正不管是这个生了心魔的,那个白日里因他受伤需要调息的,还是刚学入门心法的,都用的上。
第二天一早,画舫往太湖方向驶去,大约是担心容雪折的缘故,周絮也没提要下船,只不过过了一夜就对张成岭翻脸了,拒不收徒。
温客行轻笑着对张成岭说:“傻小子,这便把你吓住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师父最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缠他啊,岂不闻烈女怕缠郎。”见张成岭神情不对,温客行忙改口,“呃,那个,有志者事竟成。”
“温兄,你又在教坏小孩子了……”容雪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容兄,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温客行还想调侃,却被容雪折的打扮镇住了,容雪折今日穿的是以藏蓝和灰色黑色为主的燕云套,眉间出现了一线红痕,整个人的气质与昨日迥然不同,他感叹得拊掌,“容兄啊容兄,你今日这模样,在江湖上怕是要被称一声妖道。”xǐυmь.℃òm
容雪折轻笑,“不如换个称呼,叫我的名字吧,或者叫我的道号冲虚子也行。”
温客行多聪明的人,他瞬间就明白了,容雪折恐怕暂时不想听到容这个姓,其实他也不喜欢容这个姓,他从善如流的改口,“好啊,雪折。”
“昨夜多谢你们,老温。”容雪折记忆没断片,他之前跟张成岭说自己没有自怨自艾,但被寒气折磨了这么多年,又被随便丢来丢去的,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气,昨晚那曲子不过个诱因,就算没那曲子,想来这心魔也不过是来的晚一些。
“别那么客气,你帮我把阿絮拐上船,我求之不得呢。”温客行一派大度的模样,他对容雪折的实力是越来越没底了。
容雪折低低的笑起来,温客行一直嚷嚷着要看周絮的真面目和白衣剑,现在看来自己确实是帮他拐了人上船,于是道:“那希望你早日心愿得偿。”
“承君吉言。”
温客行虽然平时看着不正经,但是他心却细,整个船上再听不到半个容字。
就连周絮来还剑的时候都改口叫他雪折了。
容雪折接过夜话白鹭,但对于周絮手中的另一把剑,却摇了摇头,“这把剑名叫玉清玄明,跟着我,辜负了,听老温说你要收张成岭做徒弟了,这把剑当做我的贺礼吧,那孩子心性上佳,得徒如此,可喜可贺。”
周絮本想解释自己没收张成岭,但是当他看容雪折的时候,突然明白,眼前这个人在试着跟他们,跟这个世界建立一点联系,否则迟早被心魔吞噬。
他能帮的不多,但也愿意收下这把剑,给人一点希望,他此生做多了恶事,只能趁着还有命在,能帮一个是一个了,便应道:“待来日你收徒时,我少不得也要准备一份像样的贺礼呀。”
从水路到太湖比陆路顺利的多,顾湘没下船,于是他们几个男人把张成岭送到太湖派椅子还没坐热,泰山派求救之人就到了。
听着五湖盟的沈慎、赵敬和泰山派的傲莱子言语交锋,容雪折的想法倒是跟周絮不谋而合,这些人不过各怀鬼胎罢了。
待傲莱子带着泰山派和丹阳派的人走后,赵敬才让张成岭上前,“来,成岭,见过你五叔。”
“五叔。”张成岭叫了一声。
“二哥,这是成岭!?”沈慎有些激动。
“对。”赵敬一脸和善的看向周絮三人,“就是这三位义士护送成岭到三白山庄的,刚才赵某失礼了,还没有问三位义士尊姓大名。”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过是受人之托,此间事既了……”
周絮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客行打断,“他叫周絮,小可温客行,这是冲虚子道长,赵大侠,沈大侠。”温客行抱拳,“我们一路将成岭护送至此,可谓是殊为不易,举步维艰呐。”
周烈女翻了个白眼,容雪折却无所谓,别说温客行只是暗搓搓的不怀好意,就算温客行想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他都不介意一起,他现在心头有一股难以释怀的恶意试图出栏呢。
赵敬为了给众人接风洗尘安排了宴会,宴会上高朋满座,歌舞升平,张成岭却觉得很可笑,他跟容雪折萍水相逢,对方都能记得他该守孝,而今他穿着孝服坐在这里,每个人却都在纵情享乐,怪不得他爹说,这些人一个都不能信。
容雪折蒙着眼睛自然看不见舞,只听着温客行与人推杯换盏就是了,而沈慎敬酒的时候,却没忘了把容雪折捎上。
待五湖盟的人下去敬酒交际的时候,温客行便调侃道:“这姓赵的端得会享受。”说罢还给周絮夹了一只虾,“阿絮,这虾不错,来,尝一块。”
周絮翻了个白眼,张成岭见状,立刻也夹了一只虾,不过却不是自己吃,他剥好了放进了容雪折的碟子里,“雪折叔叔,吃虾。”
“好。”容雪折突然有点羡慕周絮,收了这么好一个孩子做徒弟,可惜他没这个福分。
张成岭不想去看歌舞,也不想学应酬,孝敬周絮这件事被温客行包圆了,他就是想给周絮剥虾,周絮的盘子也放不下了,除了给三人倒酒,他干脆伺候起温客行和容雪折来,免得自己看着这歌舞升平的景象心中怨愤难平。
谁知沈慎醉酒后,竟拉着张成岭要他喝酒,张成岭忍无可忍道:“五叔!我在守孝,怎能饮酒!”
这一嗓子,沈慎和赵敬都尴尬起来,容雪折虚点了一下张成岭的额头,这孩子太耿直,他以后可是要在五湖盟讨生活的,“你这孩子,那天受了惊吓,到今日还是容易情绪激动,赵大侠,沈大侠莫怪,孩子还小呢。”
“呵呵,怎会怎会,成岭着孩子说得对,是我五弟喝多了,我这就让弟子送他回去了。”赵敬说着立刻安排了人送沈慎去休息,还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安抚道:“他耍酒疯就这样,走,我送你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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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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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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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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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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