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仙迫切的需要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安慰自己一切都好。他想起那件大衣上若有若无的清新香气,意识到那东西不在自己身上,转而是沉重冰冷的被子,一时不耐的攥紧了身旁人的衣角,面上冷冷的抿着唇。
腰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虞仙挣扎着睁开眼睛,无神的双眼和躺在自己身旁的恶鬼对上。他意识朦胧的感受到了浸入肚腑的寒冷,烧的晕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一半。
贺深用额头贴着他的,“好烫,会不会烧死。”
虞仙缓了下神,闻言撇了他一眼。
系统:【虞先生,别忘了你的主线任务。】
他高高在上的催促着虞仙,似是对虞仙这种无力情形的嘲讽,又似是单纯的善意提醒。
虞仙尝试着在脑子里过一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发展。
首先客栈一夜之间浸没在了漫无边际的水里——这水已经证实了是贺深的画造成的,当时所有人都在场。
然后是楚平收到的怪异纸条,期间只有他和吴淮灵在场,而在此前刚入副本时,大厅里和楚平有过接触的共有七人,第二天早上有七人中的沈之之与杨夕,但楚平有一段时间是单独行动,不排除他又遇见了谁,所以纸条的放入者暂时不明确。
在女鬼出现之后,楚平第二天被证实死亡,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是女鬼悄无声息的杀死了楚平。但后续女鬼的行动可以证明,她每次出现都有一种规律——只会在摆钟摇摆后出现,其次,她总是依照房号按次序敲门问问题。可以得知,她的行动是有规律的,甚至可以说,她的行动方式也不会改变。
而沈之之,在女鬼再三敲门提问过后,一直得不到回答的她,这才破门而入——可以试想,敲门和回答这一隐晦点是否有突破口。
但是,楚平当晚,却是女鬼在提出问题后,笑了一下,直接进入了房间,而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提出问题是规律性行动,但,为什么直接就进入了房间?
再联系到杨夕死时的情形,女鬼进入他的房门后,那一系列的撕扯、吞咽、尖叫声,也应当才是被女鬼杀害的人的正确反应。她的杀人方式就是,进食。
所以,可以肯定的就是,楚平绝对不是被女鬼杀死的。
戚野的纸条上,【是吴淮灵杀了楚平。】
虞仙身上在冒汗,贺深慢悠悠给他拂开,看他眉如墨画却沾了点艳色的样子,问:“在想什么?”
虞仙下意识答道:“戚野。”
纸条。
在这个地方,什么纸条才能吸收那么多水分后,还能不化,看楚平当时的样子,还能逐字看清……只是在一瞬间,虞仙突然将放在吴淮灵身上的视野移到了戚野身上。
他想到了戚野递给自己的那张硬纸纸条。
原先虞仙以为那是硬纸板裁成的一小截,可是转念一想,硬纸板的厚度绝对没有那么薄。
但是那种粗糙的纹理……虞仙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贺深暴怒。
他掐着虞仙的脖子,问他:“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想着他?”
贺深看向那只此时从被子里掉出来的画笔,松开手,只是瞳孔里依稀还可以看见盛怒的锋芒,“这个人,你离他远点。”
虞仙捂着脖子咳嗽起来,果然是鬼,性格和人的时候天差地远。
虞仙现在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他在这里没有时间观念,系统也不愿意透露还剩多少时间。但既然他开始提醒自己了,那就证明时间不多了。
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找到躲在人群里的恶鬼,在众人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既然是躲在人群里,那就一定不是贺深了。
但是,他怎么才能从这里面出去?
虞仙想到这个鬼令人胆战心惊的占有欲,像是陷入了绝境。
系统哄他:【你要不要试一试,再哄哄他?】
虞仙喃喃:“怎么哄?”
系统:【你的人设,寻找爱人尸骨的痴情人。】
高傲冷漠且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在失去因为赌约而恶劣玩弄的情人后,这才发现自己无形之中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再多懊悔也阻止不了生活重心的缺失,在不眠的夜里,向来冷漠以待,从未正眼瞧过爱人的漂亮大少爷,有没有因为身边凉透的温度而低声哭泣呢?
虞仙似是懂了。
可是他哭不出来。
虞仙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他有些为难的拧着眉头,又开始咬着唇,细细思索起来。
冷淡美人蹙眉也别有一番风情,贺深离去回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他看着眼前烧红了眼的人,瞧着他眼睛都半睁半掩的了,还不肯彻底闭上眼睛,有点像是梅红枝头覆盖着的点点冷冽雪,脆弱还容易融化,却无形之中的更加让人难以忘怀。
系统支招:【你叫叫他的名字,声音放软一点。】
刚刚在发烧的情况下还高强度的动脑,虞仙已经有些迷糊了。
他跟着系统的指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声音放软要怎么放软,怔怔地,像是索吻一样嘴唇微张。
贺深看着他脖子上刺眼的一圈红痕,是被自己掐出来的。
他顿了顿,左手拿着杯热水,右手拿着药。上前,声音冷硬,“虞仙,吃药。”
虞仙一动不动的,他开始耳鸣了,头晕目眩之下浑身无力,哪里还能撑起腰杆去拿什么药。
贺深还有些愤怒,一双酝酿着恶意的眼睛扫了扫他。他明知道虞仙身体不舒服,贺深依旧无动于衷的推了他一下,“起来,吃药。”
他推的虞仙很难受,晕晕沉沉之间,整个人像是腾云驾雾飘在半空之上,浑身着不了地,还被人这么粗鲁的推搡着。
虞仙想起那个温柔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他垂着眼,眼尾后面一抹红,眼睫上覆着水,色如春晓之花。
两相对比之下,生病时过度用脑,手背上还有豁大的伤口,又疼又晕。
于是,贺深就听见他像是抽泣一声,冰冷如玉石的声音放低,听起来像是软软的委屈巴巴的样子,“贺深……”
贺深觉得这副场景恍如一场梦境,飞快的看过去,那声抽泣确实是错觉,可那软到自己心坎里的一声贺深,却是真的。
俯下身不再推搡他,恶鬼凑过去,贪婪的鬼眼在面上逡巡,“仙仙,你想说什么?”
虞仙却不说话了。
他嘴里吐着热气,那热气喷在贺深脸上,像是从香鼎里面逸散出来的余香,只叫他目眩神迷。
愠怒消散,有什么东西化为幼小的种子在贺深心里扎根发芽。
贺深咽下一口杯子里的热水,含着药,咬着虞仙的唇,撬开他的牙齿将胶囊顶了进去。
流连忘返。
回味无穷。
他从那带着药气的唇间离开,阴冷的嗓音低哑:“你叫我做什么?不是还在想那脏东西吗?”
黑色的尖利指甲在虞仙脸上刮了刮,“是不是知道只有我对你最好。”
药很快就起了作用,等贺深终于放心时,虞仙的呼吸已经开始顺畅起来了。
这药物像是含有安眠的成分,虞仙的手松了松,抱住了软软冷冷的被子,心满意足的将自己埋入其间。
前面的衣服散开,后背的衬衫衣角掀了起来,凌乱的贴在光滑细腻的背脊上,好似白玉的表面,又亮又精致。
贺深看着他,眼里晦涩,伸手帮他把衣服带了下来,整理好。
他牵起虞仙抓着被子的一只手,看着狰狞黑红的伤口,探出舌尖亲了亲。
这种脏东西,要清理干净才行。
客栈已经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了。
戚野照旧来到门前,蹲下去,看见塞进去的纸不见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对着门缝照了照。
有着模糊指纹的指印出现在戚野眼前。
勾起唇,戚野确认,确实是虞仙拿走了纸,他还能和外界交流。
既然没有新的消息,戚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那他就该去解决其他的问题了。
——
等虞仙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贺深存在的痕迹了。
既然要盯着自己,折磨自己,为什么还要时不时消失?
虞仙从床上下来,手背的痛感已经不明显了。他摸摸伤口,居然已经在结痂了。
他问系统:“伤口是怎么回事?”www.xiumb.com
系统:【你在撒娇这方面很有天赋,尽管过程不合格。】
虞仙顿了顿,自己好像没说什么话就晕过去了。
他低腰探进被子里,翻找半天,终于摸到那一支画笔。
“没有颜料,没有墨水。”
努力半天,结果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这时候已经从昨天的花瓶里将摸起来粗糙的纸团拿了出来。
展开纸团,却无从下手。
系统提醒他:【蘸水,这画笔蘸水变色。】
虞仙摸到浴室里,将笔尖往前面凑,听着水稀稀拉拉的往下落,沾湿笔尖。
尽管看不见,他依旧照着记忆里的字,依靠着直觉写着,最后松了口气,放下画笔,把纸重新折叠起来。
虞仙把纸从门缝下面塞了出去。
他身后的恶鬼把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眼里泛起血色,贺深冷不丁问道:“你写了什么?”
被当场抓住,虞仙被他的突然出现搞得一僵。
他收回手,沾了灰的指腹放在贺深的眼里极其刺眼。
虞仙清晰的认识到,贺深又要发疯了。
他不是人,他没有人的道德底线,他没有可以阻拦的可能性。
虞仙只知道,厉鬼肆意妄为,只会专注于自己的感受。
他腰间一疼,恍然发现,自己正趴在冰凉的木桌上方。
“既然你喜欢写字,那就写好了。”贺深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黑色的雾气萦绕在虞仙的手腕脚腕上,他被迫趴在硬实的桌子上,柔软的腹部抵在上面,胸腔都在泛疼。
画笔被贺深抢了过去。
他轻轻拿着画笔,伸到虞仙嘴边,告诉他:“吃进去。”
虞仙不肯。
他便掐住虞仙的脸,迫使他张开嘴,将带着鬃毛的笔尖放进去,在里面肆意搅弄。
刺啦啦的鬃毛卡在嘴里又疼又痒,虞仙眼里萦绕出雾气,屈辱至极,不愿意示弱。
等到画笔浸满了口津,鬃毛变得蓬松柔软时,他才退出来,逼得虞仙呜呜不停。
“你瞧,变黑了。”贺深眼睛黝黑,瞳孔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有瞳孔的纯黑鬼眼恶意的看着他,看他跌落神坛眼角带泪的模样,“啊,我忘了,你差不多瞎了。”
虞仙弹动一下,飞快的抓住贺深凝实的手腕,几乎快要翻过来。下一刻手腕化为一阵烟雾,虚虚消散在虞仙手里,他抓了个空,又重新被按了回去。
“既然要写,就要写个痛快。”
贺深按着他,右手的画笔在啪嗒啪嗒掉着水,浸湿了虞仙的衣角。
他开始写字,衣服上,手上,脚上,腰上,甚至脖子上都被他慢慢写上两个字。
贺深。
极端的痒意,刻入骨髓的颤动,虞仙被压在上面,时不时因为黏湿的画笔被挤压在皮肤上而经受不住的闷哼。
视线茫然,虞仙知道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可他确实没有想到,贺深压根没有离开,只是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他,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已。
观察虞仙,这好似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两次回到过去的时间线,贺深都曾静悄悄的,放低脚步声,跟着他,望着他,也不出声,可怕的像是只虎视眈眈里的恶鬼。
他什么都不做,只在愤怒时或者虞仙受到危险时,贺深才会站出来,制止并拯救他。
啊,不对,他就是恶鬼。
虞仙捉摸不透他。
透明的水迹变为黑色的墨迹,虞仙白嫩的脖颈上渐渐浮现出“贺深”两个字,像是戴着印刻着主人名字的宠物项圈。
冷如初雪的漂亮青年因为羞耻咬着唇,从来没有经受过这般深刻入骨的侮辱,他颤抖着,像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般。
虞仙是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但是系统告诉他:【趁这个机会,再软着声叫叫他的名字。】
【如果他压制你的力道松了,就起来牵着他的衣角。】
虞仙也无所谓了。
尽管他还是不太会系统口中的声音放软是什么,但他冷淡的阖着眼,尽量蜷缩在一起,磕磕绊绊的,带着若有似无的哭腔,叫道:“贺、贺深。”
贺深陡然卸了力道。
手腕间的贺深二字只将将写了个开头,那个贺字被猝不及防的划过,像是那个字被划掉了般。
虞仙抓紧时间翻了起来,牵着他的衣角,低声:“贺深……”
贺深重新笑了笑,用没沾上墨迹的手掌蹭了蹭虞仙的眼角,擦掉那些泪水,问:“怎么了?”
系统没教他该怎么说,虞仙只是下意识答道:“我快死了。”
与此同时,门缝下面伸出两只手指,将那张纸拿了出去。
那是戚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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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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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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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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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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