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过,客栈的房间门是大锁孔。
她没有得到回答,安静一瞬后,一双猩红的眼珠堵在门锁中央,凸出的眼球来回挣动。
走廊里的灯是彻夜长明的,底下的门缝本来还透着光,自她来了后,门缝下面全黑了。
锁芯里悉悉簌簌的。
没有得到回应,女人仿佛生气了。
“砰!砰!”
“砰砰砰砰!!!”
她疯狂砸着门,肉使劲拍在门板上的声音震耳欲聋,上面的木屑也扑簌簌地一直掉落。
那噼里啪啦的巨响在深夜里吵醒了所有人,可偏偏,却无人敢在这阵巨响中开口说话。
半晌,就在虞仙觉得那门快要抵挡不住时,外面没了动静。
虞仙没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锁孔中布满血丝的眼球移开,拖拽声重新响起,来到了下一个房间。
女人贴上去,从锁孔里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在看到那人灰败的脸后,咧开嘴笑了。
“告诉我,是谁杀了我?”
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如惊雷般放大。
沈之之听着隔壁房间的刺啦的开门声,一张娇俏的小脸吓得雪白,她躲在被子里,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声音,却没有了后续。
就这样瞪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第二天,天光乍泄的时候,二楼的那对母女下楼来了。
小女孩一蹦一跳的来到沈之之门前,轻轻敲门,“沈姐姐,妈妈弄了麦片,可以出来吃早餐啦!”
“沈姐姐?沈姐姐?”
打开门,沈之之白着脸,冲着小孩虚弱的笑了笑。
有了她的带头,其他人听见声响后见没出什么事,也跟着出来了。
虞仙找到了斜放在自己床边的盲杖,摸着那冰凉的触感,内心发冷。
他出门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聚在了他旁边的房间外边,讨论着要不要进去。
抱着女儿的母亲忧心忡忡,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之之摇了摇头。
倒是吴淮灵这个住在最里面的人说话了,她把昨晚半夜发生的事情都对着这位母亲细细讲了一遍,注意到母亲怀里的小女孩好像在发抖,便把自己剩下的推测都吞进了肚子里。
小女孩的母亲沉默片刻,望着门牌下方的姓名,问道:“所以,你们还没有见过这位楚先生,是吗?”
“会不会是什么恶作剧呢?”她抬了抬怀里的孩子,手有点酸。
沈之之:“那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恶作剧!”
她有些激动了,小女孩好奇的盯着她的头顶,这位姐姐好像没有戴上那个硕大的红色蝴蝶结。
沈之之抹了把脸,“昨晚她第一个问的是1号房的虞先生。我相信虞先生也不会觉得那是恶作剧。”
“只要经历过,就不会觉得那是假的了。”
沈之之依偎在男友坚实的臂膀中,她一夜没睡,胆颤心惊的关注着2号房的动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那么,”吴淮灵停顿,望向虞仙,“为什么那个女人,没有进1号房呢?”
被她针对的虞仙不紧不慢,而是冷冰冰的问:“为什么你们不进去看一看?”
这里只有一个姓楚的,虞仙用盲杖敲了敲那扇门,“楚平手再怎么不方便,也是有反抗能力的男人,为什么昨晚那个女人进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见吴淮灵还要说些什么,一直观察着众人的戚野上前,冷声道:“有什么话,在看了人之后再说。”
他是这里面最高大的人,这句话一出也没人继续说下去,只得见他干净利落的打开了2号房的房门,连把钥匙都没用上。
霎时间,众人的表情就凝固了。
楚平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脸朝门外,脸色灰败,额下一双眼只剩两个黑黢黢的黑洞,在光照进去时,还能顺着几缕光线看见黑洞里面猩红的血肉!
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口水,众人只觉得脚底下似是生了石头拴在自己腿上,动弹不得,如坠冰窖。
最前面的戚野受到的冲击力应当是最大的,可是他却毫不在意地捎了一眼虞仙,注意到他无神的双眼,便抿紧了唇说道:“楚平死了。”
虞仙听得出来他的声音,这个男人打从第一天起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论是他对到自己房间的精准步数,还是他若有似无的观察。戚野貌似很关心他。
楚平死了。
虞仙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是怎么死的,是被昨夜那个女人杀死的吗?
他视力受损,无法看清,只知道一个模糊的黑影横躺在床上,还有那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这下再没有人愿意吃早餐了,而那位母亲,早在闻到铁锈味时便捂着小女孩的眼睛跑了。
她可不能让囡囡看见这种东西。
沈之之受不了了,一把把门关上。众人看不见尸体,也松了一口气。
有人问道:“尸体该怎么办?”
吴淮灵犹犹豫豫,“埋了吧……毕竟人死了,入土为安才好。”
一些人赶忙退开,“我可不敢碰死人!”
戚野对这些事漠不关心,只低沉道,“就把他留在里面吧,都不要进去了。”
沈之之只要一想到有死人待在自己房间旁边,就浑身不得劲儿,一时惊慌之下直接拉着男友的手走了。
而吴淮灵吐了口气,无奈道:“先散了吧,大家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冷静下来了再来想办法。”
大厅里的那位母亲性格善良,早就准备好了食物,就等着人去吃了。
虞仙嗅嗅空气中香喷喷的水果酸奶麦片味,饿了一晚上的肚子,神智倒是愈来愈清醒了。
但是他脚程慢,等着人们急匆匆的离开走廊时,虞仙还才刚走过拐角。
戚野在后面没有动弹,一双野性十足的眼睛冲着青年的脖子后方来回扫视,在看到那个愈合的差不多了的咬痕时,他咬了咬自己的腮肉,锋利的后齿磨蹭着,却还是没能抵消掉那股子痒意,以及抓胃的渴望。
然后——
他一只手横过虞仙的腰,把人直接虏进了自己房间。
戚野沉默惯了,开口粗声粗气的,喉间的热气随着张合的嘴喷洒在虞仙耳后。他也不等人反应过来,也没有自己在欺负盲人的自觉,只觉得手下不自觉发着抖的身躯格外柔韧,“喂,我记得你。”
“你是来找他的,对吗?”戚野低头,饱满的额头抵着虞仙的,“都好几年了,你还没忘记他吗?”
一直默默踮着脚尖跟在虞仙身后的黑影陡然抬起头,沉沉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戚野:“人都死了几年了,灰都不剩了。”
戚野审视着虞仙,“我见过他的尸体,那骨头炖烂了,连狗都不愿意吃。”m.χIùmЬ.CǒM
虞仙一听,反手压下戚野的手,像是终于有了希望的样子,急迫:“你见过他?”
戚野抵着他,问:“我告诉你,有好处吗?”
他瞧着这昔日薄情寡义的小少爷为了个前男友失了分寸的样子,心里是又怒又怜。
怒是因为他还对死了的人那么念念不忘,怜是疼惜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却被迫被情爱磋磨成了如今这幅憔悴的样子……
看着那似是用浓墨画出来的眉,戚野鬼使神差的低下头,趁他两眼无神反应迟钝,触上了那饱满多汁的唇瓣。
好甜。
他没想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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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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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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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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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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