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善淡淡的：“都这么久了，他可能掉下悬崖或者在森林里被熊吃了，也有可能中了黑魔法被束缚在了某个地堡里，还有可能器官都被掏空卖光了。就算活着，你最后在地下黑市里把人找到，也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了。他自己要走，没有道理出了事别人给他兜着。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理由的话，就不要再浪费人力了吧。”
程远逸默默的咬紧了后槽牙，没有说话。
“还有，”程泽善给儿子盛了一碗香菇竹荪鸡汤，“你在北市查的偷取魂魄的事件，也是他委托的，是不是？”
不等程远逸回答，程泽善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据说他的养父母家庭有人受害了，所以他才那么上心……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不过，你查了这么久，也并没有线索，也没有查到其他的受害者吧？如果最近没有类似的事件的话，广撒网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吧。”
程远逸忍了又忍，为此，喝掉了半碗汤，吃了一个鲍鱼，才说：“父亲，除魔卫道不是我辈本分么？”
程泽善的微笑里，浮现出了最让程远逸抓狂的对小孩子的宠溺和怜爱。
“当然，”程泽善依旧从容平淡，“不过，根据你目前调查的结果，很可能那些攻击，就是冲着文北言以及他的养父母家庭去的。现在他失踪了，生死不明，虽然很可惜，但是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不会有后续了。”
程远逸只觉得槽点太多，简直不知道从何吐槽起。
他继续忍了又忍，才说：“既然这样，于公于私，我都要查到底才对。”
程泽善轻轻一笑：“对方一击得手，目的已经达到，当时没有抓住，事后就再难了。你如果真想查就查吧，对自己朋友不能放手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好了。”
程远逸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含笑问道：“这怎么就不是正事呢？”
程泽善嘿嘿的笑着，招了招手：“来，慢慢吃，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程远逸觉得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
本来，昨天晚上团年饭，程泽善的态度还好，和他聊的都是些玄门闲话、业内秘闻、近期风向之类的，交流居多，命令几乎没有，他还以为经过这大半年，父亲已经转性了。
但现在一看，他根本大错特错：他的父亲，直到今日，对他依然如同对待小孩子一样。
程泽善看儿子僵硬的姿态，也不勉强他一定要吃东西了，放下筷子，喝了口茶，侃侃而谈：“文北言也算是人中龙凤，你们互相赏识互相吸引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们认识时间毕竟不长，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之前不是也瞒了你许多事吗，现在他一……失踪，你也无从探究了。”
程远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冷静了，他的父亲刚刚明明想说的是“现在他一死”，话到嘴边才改了口。
在程泽善心里，已经把文北言判定成了个死人。
为了一个死人这样大张旗鼓，确实是不值得的。
一股邪火在他心里烤着，烧得他脑子都是热的。
程远逸又喝了口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稍嫌夸张的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他大大方方的说，“我以前管你管得太多，你身边连个同龄的朋友也没有。都怪我没收其他弟子，你要是有个师兄弟什么的，就不会这么缺朋友了。”
程远逸咻的站了起来。
他正要发作，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弹出提示，卓斯弈发来一条微信。
卓斯弈轻易不会联系他。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程泽善又说：“过年还是把手机设个静音的好，拜年的微信也太多了，叮叮当当怪烦人的。”
一股逆反的情绪又蹿了上来，程远逸的迟疑烟消云散，毫不犹豫的拿起了手机。
卓斯弈发来了一张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屏，不是完整版，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文北言：程远逸不可能找到我，你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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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斯弈是在餐桌上收到文北言的微信的。
第一句非常简单：“三师兄已经入轮回了。”
卓斯弈不敢相信的扔了筷子，擦了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手机，仿佛那是雪做的，一碰就会化一样。
这半年多来，他给文北言发了那么多条微信，一条也没有得到过回复。
他不可置信的把那条回复看了又看，暴起回复：“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文北言回复得不算快，但也不算慢，他说：“我回去了。”
卓斯弈知道他不愿意在微信里说太多，毕竟有泄密的可能，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
他也不敢打电话过去，只能继续发文字：“过年你一个人么？要不去吃点好吃的吧？”
文北言回复：“我早已辟谷，可以不用吃。”
卓斯弈埋头打字，他的异样让一桌子吃饭的亲戚们侧目，向来管得宽的二婶直嚷嚷：“斯弈，吃饭就别玩手机了。”
卓斯弈没有理睬，二婶直接伸手来捂他的屏幕：“大总裁，哪这么忙啊？吃饭就好好吃。”
卓斯弈也不知怎么了，蛮横的一把甩开她的手。
“关你什么事！”
他丢下这句话去了其他的房间，留下一桌亲戚面面相觑。
他继续打字，他想说我想见你，要不你发个自拍？但是酝酿许久，最后却说：“记得关手机定位，可以追踪到你的。”
文北言：“谢谢。我都关了。”
卓斯弈：“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其实程远逸一直在找你，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恶意。”
文北言：“送走三师兄，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剩下的就是师兄你的安危了。如果他们要找我，一定会从你、从卓家、从丰元下手，师兄你还是早些公开宣布切断我们的关系吧。”
卓斯弈：“你想我怎么做？”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文北言：“出个声明，免除我的一切职务、冻结我的股权，甚至往我身上泼点脏水，宣布我贪污、造成集团重大损失，保留采取法律手段向我追责的权利……怎样都没关系，越狠越好。”
略停一停，他又说：“要不，你把下面的聊天记录发给他。”接着发来一句话：程远逸不可能找到我，你死心吧。最后又补充说，为了稳妥和安全起见，只留这句话，其他的聊天记录都删掉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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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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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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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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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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