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一数,不对啊,加上“啊”,是两个字。但里正见她如此专注地望着牌匾,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这让不遇伯乐的他,内心激动溢于言表,眼中涌出两汪清泉,嘴唇翕动,双手背在身后,仰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以来,终于有人懂得欣赏它了,”言外之意,终于有人懂得欣赏我了。
像是实在忍不住了,里正抬起手背摸了一把眼角,何泗在旁扶额不语。
想当年,里正蒋文明,是村中唯一一个考中秀才的人,街道上人们见官吏进村,便群群环绕,热闹非凡,那官吏脾气也好,向村人解释蒋文明中了秀才,村人与有荣焉,纷纷大呼,有关系亲密的,沿着沙石小道直奔向蒋家,呼而喊之“蒋文明,你中秀才啦~!!”
“蒋文明!你中秀......”
蒋文明在家做活,隐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儿,忙起身开门,刚一打开,迎面一个大喇喇的巴掌带着风就要落到脸上,他心里一紧,侧身一歪靠在门板上。xǐυmь.℃òm
蒋文明不由心想,这辈子念书坐得久了四肢僵硬不少,身手许久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么敏捷过。门外青年见状也急忙收了力道,一个前冲差点扑到地上。
蒋文明伸手将他拉回,那人拉着他的手臂呼哧带喘地就说:“明子,你中秀才了!!!”蒋文明轻轻嗯了一声,几个字在脑海里又飘了一遍,才豁然开朗似的,揪着人家衣袖确认道,“真的?我中秀才了?!”
“真的,我骗你作甚!官吏被乡亲们围住了,没来得及过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路口,官吏携村民正大步走来,那青年一回头就瞧见了,喊的比蒋文明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哦!来了来了!”
蒋文明早他一步就看到了,待官吏走到近前,蒋文明稳了稳心神理了袍子,弯腰端正行礼,官吏扶手制止笑着说,“你如今乃秀才之身,倒不必与我这跑腿的这般礼遇。”
蒋文明摇了摇头,“礼不可废,小子若因考中秀才便目中无人,那我读的这些个书,不都白读了吗?”
“况且李大人您为人和善,事事周到,大家都爱戴您,我这一拜,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您。”
官吏听罢,豪爽一笑,连官帽翎羽也抖了起来,他拍拍蒋文明的肩头,“好小子,你小时候和那几个泼皮掏鸟窝,爬得最快却分不到一个,你气不过和他们吵嚷,我刚巧路过就见你一边儿挥着拳头,一边儿和他们讲道理。
最后软硬兼施,倒把他们说服了,你也成了孩子头,那时我就觉得你啊,不错!果然我老李头没有看错人啊,哈哈哈!”
蒋文明摸头咧着嘴,村民们也一哄而笑。
蒋秀才他娘时常到破庙向神女祈祷,现在果真出了个秀才,大伙谓之真神,都涌去那一座破庙里烧香祈福。
没过多久县里换了个官老爷,岭河村也提为了镇,那天报信的李大人也提了镇长,成了真“大人”,新镇长翻修了破庙,众人一时赞不绝口。
庙宇修葺一新,只差牌匾,李大人便叫新晋的秀才蒋文明来写,沾些才气愿将来镇上人才辈出。
这天,蒋文明遵俗沐浴焚香后,来到案前提笔落字,气运丹田,一笔合成,须臾,“神女庙”三字跃然纸上,宛若三团形状各异的毛虫匍匐于上。
李大人站在书案对面,瞧着那字不太对劲,便想,我应该正面看才对。于是,待蒋文明放下笔,他移步至正前方,视线一定,不可置信的眨了一眼,面前的字却丝毫未变。
村民们在下首见李大人一动不动,轻声唤他,镇长回神,看着蒋文明,大手拍上他的肩,“你这小子,可真是有福气啊!”
可不是有福气么,这样的字居然没有在试卷初审的时候被刷下来,李大人啧啧称奇。蒋文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和福气有何相关?难道,大人变卦了,不想要这牌匾,又不想伤我的心才这样说?
蒋文明疑惑的问:“大人,若是不行......”
谁料李大人拍着桌案一锤定音,“就它了!”,听到准信,乡亲们就等着衙役去挂牌匾。红绸布一拉,鞭炮一响,顽童们天生有对热闹的嗅觉,知晓此时大人们也爱凑热闹不会多加管束,立刻嬉笑打闹跳上前来,又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
*
里正叹了口气,“十几年了,镇上确实出了许多秀才和一些大户,却没人向李大人一样欣赏我这几个字。”
白芫芫干笑两声,何泗也默默配合一笑,为防止里正继续要欣赏那三个大字,她带着一分刻意,两分小心,七分漫不经心顺滑的岔开了话题,“哦?那为何现在的岭河镇好像并没有看见几家大户?”
谈及此,里正似触到伤心事,神色一瞬间变得萎靡,摆摆手简略的回了他们:“有条件又想走的,都搬到外边的城里去咯。”
两人面面相觑,里正显然不想多谈。方才精神奕奕的老顽童,忽然就变了脸色,里正心里一定藏了事儿,白芫芫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这事绝对不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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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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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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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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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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