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年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审问室的门打开,房间空旷,中间摆着一张审问桌。
纪徳老老实实的坐着,连根烟都没抽。
看到纪御霆进来,纪徳立刻想起身,被两边的警员按住肩膀,坐回去。
“御霆,我好端端在外地出差呢,你怎么突然就要将我叫回来?”
纪御霆黑眸阴鸷,不搭话。
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至极。
他走到间隔纪徳几米远的对立桌坐下,才缓缓开口:“五叔,既然是出差,你怎么在外面混成这样,住普通宾馆,吃廉价泡面,你在躲我。”
低沉稳重的嗓音,使人听不出他的情绪,却能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压抑住。
纪徳脸色微僵,很快和睦一笑,“你这是什么话,我好端端躲你干嘛,我到蓝道市出差,没想到身份证和钱包丢了,管我之前的老朋友借了点钱,只好节约一点。”
纪御霆懒得跟他继续打哑迷,瞟了眼身旁的柒年。
柒年会意鞠躬,临走前,让警员将纪徳的双手,固定在审讯桌的镣铐上,然后带着其他警员出去。
随着审问室的大门沉重关上,整个空旷的房间里只剩叔侄俩。
纪御霆起身,走到纪徳的桌前,深邃的眼眸眯起,暗含怒火,居高临下的审视纪徳。
纪徳感受到他身上的威胁气息,整个人都怔住。
认识纪御霆这么久,因为从未跟他相争,纪御霆一直对自己一家很友好,从来不刁难甚至疾言厉色,有时还会暗中帮衬一些。
自从纪御霆当了纪家掌权人,纪徳一家的日子反而比老爷子掌权时,过得更舒坦了。
“御霆,你……”
不等他问,纪御霆直入主题道:“五叔,我爸妈当年车祸的真相,我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你还想瞒着?”
纪徳瞳孔一抖,整个人很快泄了气,“你都知道了……”
他无奈叹息,“专程派人去蓝道市抓我,看来纪勇把一口黑锅都扣到我头上了。”
纪御霆继续问:“当年车祸那天,你就坐在驾驶位上?”
纪徳点头:“是。”
想了想,他又摇头,老老实实辩解:“那天我跟纪勇一起去应酬,都喝不少酒,本来我想叫代驾,但他坚持要自己开,我就同意了,我明明记得是他坐在驾驶位。”
纪御霆表情平静,“继续说。”
“那天回去路上,纪勇说起老爷子对大哥很偏袒,不甘心继承人的位置给他,想拉拢我帮他,被我拒绝,我俩吵了一架,我索性就不理他了,当时我明明记得,我坐的后排,他在开车,我在后排睡着了,但等我醒来,老梨、老爷子、还有好多jc,全都把我盯着。”
“那天确实喝了不少酒,以至于我整个人都是昏昏噩噩的,强制醒酒后又被老爷子带到祠堂暴打了一顿,纪勇一口咬定是我开的车,我跟他争起来,但那天我确实酒喝得比较多,我怀疑自己喝断片了,前面的都是我的臆想。”
他眼神真切,“御霆,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事后想过很多次,我确定不是臆想,是纪勇故意栽赃陷害我,我对大哥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纪御霆一言不发的听他讲完,眸色依然很冷,“既然没做坏事,你为什么心虚,要跑去蓝道市藏起来,又为什么不将这件事跟爷爷说清楚?哪怕你当时没说,事后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思量清楚之后,也该说出真相。”
“我……”
纪御霆睥睨着纪徳,语气明显压抑着火气,“你不仅没有说出真相,还帮着隐瞒了这么多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面对他的夺命连环问,纪徳不停叹气,满脸都是懊恼,“对不起,当时老爷子帮着压下这件事的事态,嘱咐我跟纪勇都不准再提,大哥是老爷子最中意的儿子,他的死让老爷子伤心了很久,我这个时候去说真相,总觉得不太合适。”
“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着,后来……我的确有私心。”
听到纪徳最后这句话,纪御霆喉间冷哼,“五叔这会儿倒是诚实。”
整间审问室,充满着骇人的低气压。
纪徳额头不停冒冷汗,难掩激动的抬头盯着纪御霆,替自己辩解。
“当时看老爷子将你安置在身边管教,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福,因为当年的二哥在,纪家是所有儿子辈里势力最大的。”
“我说出真相,为了补偿大哥大嫂的遭遇,如果族里逼着老爷子将你内定为下一任的继承人,才是对你大大的不利,你当时才两三岁,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与二哥抗衡,这样做只会把你推上风口浪尖。”
“大哥大嫂出事,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我毕竟在现场,二哥坚持要开车,我也没有态度强硬的劝他,导致最后发生这么惨烈的车祸,我也有错,我心里对你是有愧的,所以我这些年从未想过与你争,甚至在二哥刁难你,祠堂声讨你时,替你说话。”
“御霆,五叔是真心对你的,你能不能……放过五叔?我只有心怡这一个女儿,她流产母亲走得早,我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不敢娶老婆,就是怕对她的心里健康造成影响,我还没能看着她出嫁,我真的……真的舍不得她。”
越说到后面,他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颤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女儿,当真是捧在手心里疼爱的。
他之所以躲到蓝道市去,就是怕纪御霆查出当年的事,纪勇又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来。
他没啥大本事,也没能力收藏证据。
这辈子就想做个闲散老人,退休生活享受一下女儿的孝敬,就够了。
他不想趟进这摊浑水,更没有底气让纪御霆完全相信他的这番话。
想到自己还没嫁人的女儿,纪徳老泪纵横,垂着脑袋呜呜咽咽的小声抽噎。
“御霆,大哥大嫂因为纪家的内部争斗而出车祸,惨烈去世,牵扯到不少人,你要将所有人都报复回来,也是应该的,我没资格劝你,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把心怡安顿好?”
纪御霆心头烦闷,只是眼眸冷冰冰的睨着纪徳。
深邃无波的瞳仁,使纪徳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迸发的寒意。
纪徳渐渐失了底气,“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片面之词,也不信很正常,我……”
话没说完,纪御霆似乎懒得听他继续诉苦,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御霆?”
男人宽阔英挺的军装背影,使人不自觉生出几分敬意,询问的语气也分外柔和。
纪御霆始终没理会,迈着长腿出了审问室,一言不发的态度,让纪徳摸不着头。
直到门外,响起纪御霆低沉的嗓音。
很轻。
但审讯室安静得仿佛能听清针落下,纪徳将他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送纪五爷回纪家,找两个警员盯着,不准他随便出门,离开要随时报备。”
“是,御爷。”
纪徳睁大瞳孔,布满皱纹的眼眶红得一塌糊涂。
都是半只脚快踏进棺材里的老男人了,此时的他,却哭得很崩溃。
纪御霆是信了?愿意放过他?m.χIùmЬ.CǒM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又庆幸又激动,愧疚感也跟着更深了几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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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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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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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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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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