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能想到,夫人嫁过来之后,七爷宛若变了一个人。”
“当然,他对外人还是那样,但只要看见夫人的时候,他眼里全都是温柔呢!”
“……”
说了很多。
张妙蓁任由她手脚不停的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同时嘴巴也不停地说那些她已经遗忘了的事。
听听也是极好的。
记忆能不能捡回来,张妙蓁不是很在乎,但若能想起来,也还好。
若这一大家子不是这样好的人,她或许还不太情愿想起往事,可面对这么热情的一大家子,不记得了过去,又感觉缺失了。琇書蛧
更衣完了,张妙蓁坐在床沿,红果低下头去要给她脱鞋。
她忽然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小睡片刻就好。”
红果应声:“那奴婢先出去了,就在外头候着,夫人有事喊一声,奴婢立刻进来。”
张妙蓁颔首。
红果出去后,她也没动,坐在床沿盯着床前的屏风。
这屏风原本是一副竹子,后来她嫁过来了,换成了一道绣着菊花双面绣的真丝屏风。
特别精美的绣花,是梁升自己画的图样、张妙蓁自己手绣出来、之后请工匠制作而成的。
想到这个,张妙蓁一怔。
她怎么想起来这回事了?
脑子里突然闪现了这个信息,但再仔细去辨认,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张妙蓁叹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躺在这张床上,她有强烈的熟悉感,虽然被褥什么的全都换洗过,但总觉得房中有一些味道是怎么都消不去的。
记忆深入的东西,即便是失忆了,偶尔还是会冒出来左右一个人的情绪。
她不禁在思索:她这位被遗忘了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次日早,用早膳的时候,王氏对张妙蓁说道:“邵家公子救了你,我们家不能没有一点儿表示。所以我准备了厚礼,专门让阿勋回来,上门去给邵公子致谢。”
“此事昨日兄长提起过。”张妙蓁说道:“他的意思也是如此。”
王氏便道:“那行,我让阿勋跟张大人约个时间,一块儿去吧。”
张妙蓁拧了拧眉心,道:“但我今日得进宫,陛下召见我。”
她对这位女帝,略有些好奇。
以前他们是什么交情,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对方这么看重她,倒是让她很意外的。
别人对你有这份心,就算你不能回报什么,也得做出一些表示,不能践踏他人心意。
这是为人之根本。
王氏说道:“你去面圣好了,这边向邵公子致谢的事,让家里男人们去。”
确实是这个道理。
张妙蓁想了想,也不反对:“好,那就劳烦大公子了。”
反正对邵远,她已经多次表达了感谢。但实质上的谢意,梁家和张家来做主吧。
她早晨起来,看了一下七房的账册,简直被气笑了!
这梁七是个什么鬼,账上几乎都没有什么存余——
说直白点,就是他们七房很穷!
想来,梁升已经全都拿自己的积蓄、份例,全都去采购粮油,便是为了预防有朝一日开战,家中一门武将得不到朝廷派发粮饷的时候,还可以撑一撑。
当时,张妙蓁忍不住想到邵远说的:在他梁升的心里,显然你比不得其他人重要!
具体如何,犹未可知。
她不愿意与外人讨论这种事,等她见到梁升亲自判断!
这件事谈完了,王氏又道:“老七那边,我们已经送消息去了,他知道你已经回了帝京,肯定要马不停蹄地回来。这段路若没有什么问题,最迟三天也能到的。这几日你先休憩、认认人,不必急着忙活什么事。粮行那边的事,我已经让老三家的去帮忙打理了。”
老六家的江氏,因为今年生了个儿子,忙着带孩子,没有余闲。
老二家的殷氏,性子冲动搞不了这些事,所以只能老三家的去。
“嗯。那就多谢几位嫂子了。”张妙蓁自然同意。
虽说她脑子里对于账务、买卖什么的,都还有概念。但她不认得人,在这时候不可能投入粮行里继续做事。
倒是对于梁家的妯娌关系,张妙蓁吃惊不已。
这是怎么样和睦的一大家子,是人都有私心,他们大概也会有,但不管任何时候,全家人团结一心,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这样各自的私心也就放在后面了。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劲儿都往一处使,人心齐泰山移,可真不是瞎话!
难怪,回京路上提到梁家的时候,邵远嘟嘟囔囔说起过什么“梁家滚刀肉”。
脾气暂且不谈,就这凝聚力,一般人还真欺负不得他们!
而如今,有女帝撑腰,气势就更强了!
王氏笑了笑,道:“谢什么谢,一家人都要好好的最好。如今啊,只盼着早点拿下西魏,大家伙都相安无事。”
仔细看,她的笑容有些惆怅。
毕竟,她的丈夫正在西魏,与老四家的一起攻城。
而儿子,梁勋在帝京外的五军营,梁七则是禁卫军统领守卫皇宫。
在家里要侍奉生病的公公,一家大妇,要统筹整个家族。
说起来,王氏的压力是非常非常大的!
王氏又道:“回头老七回来了,再亲自去感谢一番就是了。”
“也好。”张妙蓁同意这种做法。
实际上,她对这些事也不是非常在乎,显得有些冷淡。
见她如此,王氏幽幽叹了一口气。
等张妙蓁用过早膳出门进宫后,殷氏说了句:“老七家的本来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现在失忆了反而越来越像老七了?”
王氏无奈摇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你和老二不也脾气挺像的?”
提到自己的丈夫,殷氏“嗐”了一声,道:“得亏儿子不像我俩!”
说起儿子,她面容又忍不住忧虑起来:“我家小九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王氏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小九儿一向聪明伶俐,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殷氏再急的性子,在儿子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后,脾气也是磨没了。
且说,张妙蓁出门后先去了一趟娘家,因为昨日已经见过了,也没有坐太久,她就进了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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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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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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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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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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