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邺就那么一个妹妹,以前沾了妹妹不少光,他这会还记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如今李家当官的就只有大公子一位,也就只有六品官,你姑母亲生的哥儿才只有十四岁,若是成了亲,还好说分家出去单过。她现在,是真的难。”
安芷却不这么觉得。
以前侯府门第高,安氏在侯府里如履薄冰,谁心里都看不上她的家事,如今侯府没了,李家只剩下一个六品小官撑着,段时间内是没有其他人能冒出来的,所以安氏反而可以硬气一点了。
“父亲多虑了一些,皇上仁厚,没有收回宅院,也允许李家人三年后再考科举,而上交的钱都是公中出的,这些都和姑母没关系。”安芷分析道。
她笑了笑,“您想想王家,那日王家成年男子被斩首时,我虽没有看到,可听别人说,那菜市口的血水,洗了三天都没能洗完。所以李家这次,能全家保留性命,算是很不错的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安成邺叹气,“可李家人本就嫌弃你姑母出身低,我是怕这会他们欺负她。所以才找你来问问,咱们在这个时候去看看她,不打紧吧?”
如今孟洁还没出月子,因为早产,所以身体弱,这些事情孟洁现在都不知道。
“咱们与姑母,是逃不了的亲戚关系,就算咱们再避嫌也没用。”安芷道,“看是要看的,不过不能大张旗鼓地去看,等明日,女儿带点银票过去看看姑母。在风头过去后,再请姑母过来吃四妹妹的满月酒,到时候父亲便可见到姑母了。”
安成邺原以为女儿会撇清关系,毕竟安芷和安家的人都没啥好关系,听到女儿愿意去看妹妹,他哎了一声,“那你明儿多带点银票。”
银票是好东西,轻巧好带,谁也不知道他们给安氏送了银票。
安芷嗯了一声,宽慰道:“父亲也别怕李家会欺负姑母,您想想,如今李家不比之前,可您还是四品典录呢。”
多年来,安成邺因为身份,对于李家都是谨小慎微地相处,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官职身份已经比李家高了。
得女儿这么一提醒,安成邺才恍然大悟。
是啊,官大一级压死人,以李家现在的情况,他不去踩一脚,都算好的了,还怕那么多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转换,把安成邺从担忧中抽了出来。
安芷瞧父亲面露笑容,便知道是想通了。
次日,她带上三千两银票去了李府。
这会的李府,可谓是门前萧瑟,不用在耳房等传唤,带路的就只有一个粗使婆子,一路走到云氏的宅院,院子里空了许多,想来是能变卖的都卖了。
她作为客人,自然是要先给当家主母云氏请安说话,不过她没能见到云氏,说是身体不太好,只见到了李婉。
“劳你有心了,在这种时候愿意登门的,也就只有你了。”李婉眼眶湿红,她到底经验不多,一下从侯府贵女变成比安芷还不如的身份,心里溢满了不甘,可在这会也只能假装感动。
安芷一眼就能看出李婉的小心思,她本就不关心李婉这院子的事,让冰露递上礼物,就转身去了安氏的宅院。
在云氏那时,安芷好歹看到院门口有婆子候着,可安氏这里,便是空荡许多。
她进屋后,安氏正在教李思慧刺绣,两人面色如常,倒是没看出戚戚色。
“给姑母请安。”安芷行礼。
安氏抬头看着安芷,在这种时候,心里到底是有点暖的,“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你父亲也真是的,就不怕被牵连吗?”
“没什么好牵连不牵连的。”安芷坐到了李思慧边上的椅子,“您是我姑母,是我父亲的妹妹,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说着,安芷望边上看了眼,安氏便让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出去了。
冰露这才从袖中掏出银票,放在安氏边上的桌子上。
安芷笑道:“如今李家蒙难,姑母手中肯定困难,这些银票虽说不多,但是父亲的一点心意,希望姑母不要嫌弃。”
安氏看到桌上的银票,就算是多年沉浮,但还是没能忍住,一行热泪滚了下来。
安氏这人精于算计,她哥哥家有多少资产,她是能算出个大概的,这三千两对于以前的侯府来说就是微薄,可对现在的她而言就是雪中送炭。
李思慧看着银票,也红了眼眶,“还是舅舅和表姐好,表姐你是不知道,这次我大哥被查,需要上交银子保性命,他们竟然来找我母亲要钱!”
“这……公中没钱了吗?”安芷震惊了。
要知道,安氏手里能握住的钱并不多,就是嫁妆和老侯爷留给她的一些产业。
李思慧哼了一声,捏着手指道:“公中是没什么钱,这么多年,都被云氏拿去给李婉兄妹贴补了。”
“那也轮不到找姑母要钱啊,他们私产那么多,竟然还惦记姑母的钱,也是够了。”安芷觉得这事太过了,云氏的手上肯定是有钱的,方才她在云氏那坐了一会,屋子里的摆设虽精简了一点,却也没少太多,而且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也只少了几个。
“谁说不是呢。”李思慧愤愤道,“若不是母亲让我忍着,我定不会看着母亲把钱给他们。”
“哎。”安芷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安氏。
她知道安氏这是想用钱换段安宁生活,日子已然是这样,再争执起来,那真是要糟心过了。
安氏擦了眼泪,“他们要钱而已,我也说了,那是我的棺材本。但如果他们想要思慧兄妹的聘礼和嫁妆,那就直接府衙见,我也不是豆沙做的。”
对于安氏,安芷还是挺放心的,“姑母心中有成算就行,等来日表弟成了亲,你们再分家搬出去就行。眼下就算是关起院子过自己的生活,姑母也别太忍耐,以前父亲管不了一个侯爷,但如今父亲到底是个四品官,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
安氏应了一句好,她留安芷吃饭,但被安芷拒绝了。
“我就是过来看看姑母,既然你们都好,那我就放心了。切莫要放宽心一些,只要表弟肯努力,日后一样是有好日子过的。”安芷起身道。
对于这点,安氏真没太在意,因为她儿子本就不能继承爵位,现在改变的就是以前能每日山珍,眼下只能吃点家常小菜。至于外头人怎么看,她一个多年不应酬的寡妇,更不会去在意。
“我明白的。”安氏道,“思慧,你送芷儿出去吧。”
李思慧放下手里的绣布,点头说好。琇書蛧
等两人出了安氏的屋子后,李思慧才小声道:“我那位大嫂啊,也是自作自受,一直想着用李婉攀高枝,搅黄了李婉和五皇子的婚事,现在按我家的家世,寻常人家都不会要李婉。我听我哥哥说,我大哥好像有意把李婉送给某个王爷做妾呢。”
“那李婉能愿意?”安芷问。
“不愿意也得愿意,就算她以前再傲又如何,现在不还是没毛的鸡。”李思慧编排起李婉,是一点都没客气。
安芷听了捏了下她的脸,“你怎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也是李家女儿,怎么一点都不见你为自己担心?”
“我才十岁,离我定亲还早着呢,而且我的婚事,我大哥说了不算。”李思慧对此是没在怕的。
安芷看着李思慧还稚嫩的脸,确实还不用替她担心那么多,只要过几年李思慧哥哥有出息,到时候哪里需要想这些。
李思慧一直送安芷到了门口,安芷和她道了别,才下台阶去找自家马车。
等她上了马车后,便看到软垫上有张叠好的纸条,打来后看到了熟悉的笔迹,写着“春风楼”三个字。
到底该来的还是要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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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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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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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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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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