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她打开铺子就见乞丐蹲在墙角,破瓷碗里啥也没有,等她想要进门时有个路过的富贵公子哥儿朝碗里扔了两枚铜板。
许是挂在脖颈上那十几条纯金链子的玉佛太沉,万春枝说话时往上挺挺脖梗,“我还没进屋,就见有两个乞丐跑过来从他碗里把桐板抢走了,那乞丐莫说反抗,声都没吭一下。”
温宛不解,“不然呢,你想他反抗?”
“反抗肯定不行,就他那身行头一看就不是皇城里的乞丐,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是乞丐。”万春枝见外面有位穿戴贵气的小姐看进来,当即展臂,把胳膊上套的十几只玉镯全都呈现在姑娘面前。
门外姑娘也就看一眼,万春枝撂下胳膊,重新搥起香腮,“他想在皇城乞丐堆里立足,有两条路。”
温宛觉得万春枝怕是闲疯了。
这会儿她们连祖坟都来不及哭,还有闲心哭乱坟岗。
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哪两条路?”
“哪两条路?”
万春枝得意抬了抬下颚,“第一条路立威,有权势者善用‘德’、‘权’显示自己无人替代的位置,有学识者善以‘言’树立威信,像他那样啥也没有的,想要立威得有一股子狠劲儿,你懂我的意思吧?”xǐυmь.℃òm
温宛点头,“杀鸡儆猴。”
万春枝十分赞同,“不过怎么看他都不是一个有狠劲儿的人,那就只能走剩下那条路,示弱。”
“他要一直这么单打独斗早晚会被那些乞丐欺负死,莫不如找到这条街上管事儿的乞丐,交些银子,主动讨好,总能有条活路。”
温宛想了想,“朱雀大街上管事的乞丐叫冬青?”
万春枝颇显诧异,“你怎么知道?”
温宛正要开口,万春枝突然展臂,满身珠宝莹光闪闪。
待看清外面站立那人,万春枝表情垮下来,朝温宛呶呶嘴,“找你的。”
温宛朝门外看过去,竟是宋相言。
想到昨晚宋相言答应她的事,温宛直接绕出柜台,“明日我再来找你。”
“找不找都行,我能扛住。”自打温宛给万春枝交了底,她倒也不担心门前无客,就是日子过的有些无聊。
温宛出门时余光瞄到角落里的乞丐,心中闪过一念,于是转身掏出袖兜里的碎银。
她没把银两扔进瓷碗,而是塞给乞丐,“这条街管事的乞丐叫冬青。”
午后阳光正懒,乞丐低头打着瞌睡,突如其来的碎银落到怀里,他不禁抬头,却见温宛已经转身离开。
杂乱又有些粘腻的头发遮挡面容,乞丐从缝隙中看到温宛的背影,与温宛站在一处的少年他认得,大理寺卿宋相言,一个靠娘横行官场的有志少年,只可惜。
可惜什么呢?
乞丐想了想,可惜他好好的大理寺卿不当,偏要一脚踩进夺嫡泥潭……
虽然午时已过,但宋相言说他没吃午膳。
温宛不是小气的人,当下把他领到金禧楼大大方方点了四道菜。
两人没选天字号大间房,选的是临街小间。
菜备齐,温宛给宋相言点了一屉羊肉馅儿烤包子当主食。
房间里,宋相言是真饿了,拿起包子咬一口,油烫嘴,皱了皱眉。
“小王爷慢点儿吃。”温宛午时跟万春枝在御翡堂吃过了,也是包子,纯白菜馅儿。
宋相言拿起竹筷,夹一口鱼肉,“本小王查一晚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查到了!”
温宛刚把菜朝宋相言方向端了端,一时愣住,“小王爷整晚没睡?”
要不是宋相言提起,她还真没发现宋相言一双眼睛略微发红。
“我查到鹤柄轩在朝里有一条暗线。”宋相言见温宛眼睛忽然发亮,干脆把包子搁到旁边,菜也推走,身体前倾凑过去,“鹤柄轩仕途走的并不顺畅,但难得的是,他在六部全都呆过。”
“不可能!”
温宛神色诧异,“六部管辖范畴截然不同,他是怎么做到的?”
“官员晋升贬罚履历皆在吏部,由吏部考核上报,这个要拿到他全部履历才能查出来,但肯定有理有有据,你想想,朝廷里想当宰相的大有人在,当初魏重死后相位空置,后备人选大把,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在他这个名不见经转的翰林院编修身上。”
宋相言话说的急,咽咽喉咙。
温宛极有眼力见儿,当即倒杯水递过去。
宋相言咕嘟咕嘟喝两口,“鹤柄轩为代相,朝廷里肯定有人不服,那些不服的人都是能够得着相位的人,身份地位自不必说,在朝廷里也都各有根基,你以为他们背后没查过鹤柄轩?”
温宛明白宋相言所说,“可见在仕途上,鹤柄轩走的规规矩矩。”
“呵!”宋相言低头冷笑一声,“若在昨晚之前我也如你那般想,可既然……”
宋相言左右看看,见窗没关紧,刚要伸手对面温宛站起来了。
温宛整个身子探过去,踮着脚,胳膊伸出去老远还差一点。
她这一伸手袖子就短了,露出雪白藕臂。
宋相言哪能叫温宛这么辛苦,“我来!”
就在他伸手关窗的时候,手腕与那双藕臂摩擦,麻酥感自腕间猛然窜到四肢百骸,一股难以形容的电流从肺腑倏的涌到喉咙,热浪拂面,满脸通红。
无比奇妙的感觉,像是吃了蜂蜜一样甜美,又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羞涩的无处可藏。
温宛见宋相言如木偶一样定在那里,脸颊突然红了,心中一紧,当即朝窗外看过去。
谁也没看到。
“小王爷?”
宋相言一直不理解宋真为何说他家公主大人是水做的,洪水吗?
可就在刚刚,他觉得温宛的手臂柔滑如缎,像是映着白云的湖面,他手腕划过去仿佛会生出涟漪一样!
“小王爷?”温宛都已经把窗户关紧了,宋相言的手仍在半空停滞。
她一着急,握住宋相言手腕,“小王爷!”
“哦。”
宋相言清醒过来,但见双手被温宛握住猛的抽回来,“刚才说到哪里了?”
“鹤柄轩在仕途上走的规规矩矩。”温宛提醒道。
宋相言如刚刚那般,又‘呵’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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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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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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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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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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