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战幕动了。
他猛然抢过温御手中遗诏,眼底迸射幽戾冷光。
自先帝驾崩至今二十年,他几时再见过这样的锦帛,再也没有过!
温御说的不错啊!
整个大周朝唯有他一眼就能认出天武旧年历专用于拟旨的锦帛,如同紫色玄丝暗金纸,只有他认得。
“战哥……”温御看到战幕紧盯住遗诏的表情,心底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往事忽然涌上心头,谁不念少年意气凌九霄,一剑寒霜数十载!www.xiumb.com
那时的他跟战幕还有一经在先帝麾下痛饮狂歌,飞扬跋扈,何等惬意,何等洒脱!
转眼二十载,一切成空。
没有人比温御更懂眼前这个老男人,他舍不得那段岁月。
战幕终被温御轻唤拉回现实,他低头,握着遗诏的手缓缓松开。
厅内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
战幕无比缓慢展开遗诏,上面的字一个一个显露在他面前。
时间仿佛静止,温若萱纵是喝茶的动作,可茶水浸过红唇却没有一丝涟漪,温少行暗暗握住温君庭,两个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苏玄璟也很紧张,他自入厅门伊始都在飞速思考,遗诏是真他该如何解局,遗诏是假他又该如何解局!
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御南侯府,保住温宛!
若说整场唯有一人没看战幕,那就是宋相言,宋相言看的人是温宛。
此时此刻他太需要温宛再给他一个眼神好让他心里有个底,遗诏要是真的,那可要-命-了!
终于,战幕将遗诏展平,上面写的每一个字尽数落在他视线里。
呵-
是的,战幕的反应是一个‘呵’。
众人正疑惑时战幕又来一个‘呵’。
就在温御想要开口时,战幕突然笑了,“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战幕握着圣旨,大笑!
他这一笑,原本就心里没底的众人越发崩溃,有城府深者尚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有承受能力没那么好的,譬如温少行。
“别笑啦!”
坐在温君庭跟苏玄璟中间的温少行突然蹦起来狠狠跺脚,嚎一嗓子,“笑的我都快哭啦!”
得说战幕那几声笑没让萧彦眼睛睁圆,温少行这两嗓子把他干精神了。
真是温御养出来的好孙儿啊!
鹤柄轩暗暗抹汗,场面太乱,他实在没看明白战幕笑的是什么。
“战哥,那个……你先把遗诏还给我……”
温御伸手想要把遗诏拿过来,不想下一刻战幕突然抬手,将遗诏重重摔到地上,“遗诏上并非先帝笔记!这是假的!”
温御手还在半空悬着,“……”
假的就假的,摔什么呢。
温御只得蹲下身,刚捡起来还没攥稳,突然就被战幕抓过去!
未及温御反应,战幕手握遗诏行到正中,将遗诏重摔到桌面,“宰相大人,老夫可以肯定此遗诏虽锦帛与天武旧年同,但字迹绝非出自先帝。”
鹤柄轩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是真的战幕在那儿一惊一乍又哭又笑的干什么!
战幕背后,温御忽然就想明白了。
战幕得有多害怕那旨遗诏是真的……
“要不要本王也看一眼?”一直倚在竖梁旁边太师椅上的萧彦开口了。
鹤柄轩当然不会反驳,虽说在战幕眼里萧彦是狗,可在除他以外的人眼里,萧彦是皇族里最年长一辈,德高望重。
眼见萧彦没有起身,鹤柄轩意会,“烦劳……”
他想让战幕送一下,以他的身份地位倒也可以这么做,但见战幕脸色不对,于是看了眼苏玄璟。
苏玄璟未动,他很清楚自己是谁的人。
这时,战幕手握遗诏走向萧彦,眼神里透着鄙夷,“老夫倒是忘了,贤王殿下是先帝的亲弟弟,想必殿下亦能看出这遗诏上面的字迹,因何不是先帝所出。”
萧彦难得起身,起身时与战幕一样高,两人站在一处,一种不仅仅温御能看出来,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火花疯狂喷溅,稍近一些都能灼伤的那种。
萧彦抬手,战幕将遗诏悬空半寸,]忽的松手。
萧彦活到现在很少动手打人,因为累。
但他打过战幕两次,第二次就在前两天,他逼不得已抄茶壶砸了战幕脑袋,上一次可追溯二十五年,也就是先帝驾崩前五年。
事儿不大,就战幕当着先帝的面指桑骂槐,最后还说不会叫的狗咬人才凶。
反正他都是狗了,不咬对不起战幕……
此刻萧彦摊开遗诏,搭眼一看,“玉玺是假的。”
速度之快,与战幕辨别字迹的时间不相上下。
战幕皱眉,当即抢过遗诏仔细端详,数息才发现玉玺的确有一细微处出了问题。
见战幕抬头,萧彦微抬下颚,又耸了耸肩膀,“军师是不是很疑惑?不必疑惑,自家的东西本侯岂有认不出的道理。”
倒与自不自家无甚关系,就这遗诏,他昨晚上花了整宿时间才赶制出来。
且不说这字他花了多少功夫,玉玺抠的都没遍数!
好在用的是萝卜,用木头他得累死。
要么萧彦困呢。
嗯,遗诏是假的……
战幕上下打量萧彦,眼中不善,“老皇叔对玉玺印象如此深刻,令人怀疑。”
又来了!
“那你去查,立刻马上去查。”萧彦也是无语,他跟战幕之间从来都是战幕挑衅。
作为先帝唯一的亲弟弟那是老天爷安排的,他有什么办法!
“咳!”温御见战幕有点儿要跑题的意思,不由咳嗽一声。
战幕闻声,送了一对白眼给萧彦,之后手握遗诏回到大厅正中,“宰相大人,老夫怀疑这是有人嫁祸御南侯府,还请大人明察。”
有战幕替温御说话,鹤柄轩顿时觉得此案棘手。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传话,花间楼雪姬有重要事要见苏玄璟。
苏玄璟听罢,起身向在场诸位表达歉意后退出厅门。
这一举动令温宛不由扫过去一眼。
厅内一时寂静,鹤柄轩沉默数息后看向宋相言,“宋大人以为,接下来该如何?”
“不知道。”
之前还跃跃欲试的宋相言在听到遗诏是假之后,心里有了底。
以他对温宛的了解,一定还有后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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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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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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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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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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