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宛跟温少行,乃至紫玉皆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温君庭抽回给紫玉夹菜的竹筷,抬起头,“她自己不敢吃,我帮她夹有什么问题?”
温宛与温少行两两相视,把头摇成拨浪鼓。
紫玉瞧着碗里的菜,分毫没有多想,“多谢四少爷。”
“紫玉,这里没有外人,你随便吃。”温宛笑着看向紫玉,刚刚是她疏忽。
鉴于温君庭有些时日没回御南侯府,温宛便时不时聊些二房的事,温少行则在旁边细细品尝九道菜,对每一道都赞不绝口。
“二叔仕途平稳,婶婶身体也很好,你只管放心。”
温宛音落时,温君庭稍稍停顿,“父亲跟母亲有二姐照顾,我放心。”
哪怕温宛不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但也能看出来温君庭说的是心里话。
温弦你有多该死!
温宛没有再说什么,可心里清楚,温弦对二房的好全部都是假象,她所有的孝敬、尊重、甚至是时常挂在嘴边的感恩都是假的。
她恨御南侯府,包括整个二房!
温宛看着身前两个弟弟,看着紫玉,重生到嫁给苏玄璟之前,夺嫡之争也才刚刚开始,有很多事已经偏离上一世的轨迹。
而她在这个时候,就是个傻子!
扑朔迷离的棋局里到底有几方势力,这盘棋局又是谁主沉浮,她知道的太少太少。
小事出出气,抖抖心里压抑的痛苦,大事她须隐忍。
哪怕苏玄璟已经告诉她,御南侯府因为她的婚事陷入棋局,现在的她也根本没能力没本事解决掉这件事。
好在这场博弈争的不是朝夕,好在还有来日方长。
上辈子苏玄璟没与她提起这棋局中任何一个关键人物,她被蒙在鼓里任由苏玄璟指哪儿打哪儿。
这辈子前路艰难,她前面一片黑暗,没有一盏指路明灯。
那又如何!
她所有在乎的人都在她身边。
那样鲜活又真实。
温宛看着他们,眼底露出会心笑意。
反正谁赢,都不能苏玄璟赢。
谁赢,都不能是太子赢……
苏玄璟投诚太子府,首战失利。
但这件事对于苏玄璟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不是关乎生死败局,总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花间楼内,雪姬便是瞧上苏玄璟这份能容能忍的气度跟经世之才,才会将宝押在他身上。
“千秋宴的事,公子以为是谁在暗中捣鬼?”仙瑶阁内,雪姬一身霓裳羽衣坐在桌边,提壶斟茶。
“不管是谁,目的是阻止太子殿下翻身。”苏玄璟接过茶杯,眸间深邃。
雪姬微微颌首,“不管是谁,能看出公子的计中计,定是高人。”
苏玄璟冷笑,“才刚开始,路还很长。”
“那会儿我可瞧见公子与温县主一并从金禧楼出来,应该不是巧合。”雪姬玩味看向苏玄璟,“公子这是来真的?”
“大事未成谈何儿女私情,我原是去找玉布衣,谁知他竟与我撕破脸,下楼时刚巧遇到温宛,想着这段时间皇上那边盯着温宛的婚事,我便请她在金禧楼用膳,顺便听听她的意思。”苏玄璟举杯抿茶。
“人算不如天算,我一直都觉得,温宛该是公子的囊中物。”
苏玄璟闻声,身形微顿。
他又何尝不是!
“不瞒姬娘,那日我去御南侯府提亲,抱的就是娶温宛回府的心思,倘若那时娶得温宛,我便不会投诚世子府为门客。”苏玄璟搁下茶杯,“而是参加当年科考,入朝为官。”
雪姬沉默片刻,点头赞同,“有御南侯府站在背后,公子仕途必能平步青云。”
“她没答应。”
苏玄璟浅声抿唇,那声音听起来,至今仍有几分惊诧。
雪姬蹙眉,眉目间带着些许疑惑,“总归觉得这事儿蹊跷,以温县主对公子的痴情,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千秋宴结束后,温宛便是盘中肉,任谁都想据为己有,只是……谁娶到温宛对太子来说都是威胁。”苏玄璟眸色愠冷,声音低戈。
“公子的意思是?”
“温宛不能嫁。”苏玄璟眼中寒意渐浓。
雪姬没再开口,她素来点到即止。
苏玄璟既是不想温宛嫁人,自然有他的法子……
午后的大周皇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西市靖坊最繁华地段,有一处极小的铺子,铺子虽然小但门面精致,曲柳雕花的框架,仅有一扇门板。
门板上面挂着牌匾,妆暖阁。
这间铺子的主人是个姑娘,叫七时。
七时是一个很随和的姑娘,很漂亮,脾气在整个靖坊出了名的好。
说起妆暖阁,是专门替人梳头打扮的地方,因为七时手艺好,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这会儿已到申时三刻,排在妆暖阁待梳的姑娘至少还有四五个。
铺子里,一身麻布粗衣的七时正在给一位姑娘梳理头发,动作娴熟,脸上挂着微笑。
这靖坊里熟悉七时的人都知道,七时身世惨,父亲在她六岁那年身患恶疾,撒手人寰。
母亲因为受了刺激精神不好,有一次发疯跑出去,等七时找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双腿断了。m.xiumb.com
六岁的七时,从那个时候起便开始学会照顾自己跟母亲。
周围邻居见她可怜,多多少少都会帮她一些。
随着七时越来越大,便不想平白受邻居恩惠,于是想出给邻居梳头报答的法子。
七时的母亲原就是梳头娘,七时也算得其真传,再加上自己悟出的新点子,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后来有邻居提议让七时出去接梳头的活,赚钱养家。
这么一来二去,妆暖阁在靖坊也就闯出来了。
阳光斜照,七时送出来一位姑娘,“依依姐下次再来,我给你画个梅花妆,保证让李公子看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妆暖阁前,七时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别起来,有几绺散落来下,显得无拘无束。
那张脸未施粉黛,笑容如春花一般灿烂。
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
萧尧透过蓝色绉纱的车帘望过去,沉浸在那抹笑容里,一时忘了自己。
“三皇子,咱们该回去了,再晚怕是要出事。”车厢里,自小跟在萧尧身边的太监李淳小声提醒。
萧尧闻声,极是不舍收回视线,眼中闪过一抹苦涩。
“小李子,你说我这个皇子当的有什么意思……”
“三皇子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淳小心翼翼提醒,视线亦透过蓝色绉纱看过去,“七时姑娘虽好,可三皇子还是藏在心里罢,不管是渊荷居士还是德妃娘娘,断容不得三皇子娶这样的女子,哪怕是为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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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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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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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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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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